第一百零二章 炽热腥风无间道(三十二) (第1/2页)
夜。
湖光书院,后山院落。
房内七八盏油灯随着窗子外吹拂进来的晚风而轻微跳动着,床畔花架子上放着四盏灯,此处丈许地方灯火最旺光线最亮。陈闲赤着上身躺在床上,下身遮着一床极薄的丝被,他仍然处于昏迷当中,前一刻有大夫过来把过脉,脉搏和气息都很强,只是有点紊乱,醒来后只需调养几天,断然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状。
乔美人躺在床畔摇椅上闭着眼小憩,她前一刻刚沐完浴,一头幽黑长发来不及梳理,便散开着压在她背部,她在梅花园遭受的内伤并不算重,稍加调养与好好休息就能恢复过来。黄攻略在梅花园时就已醒过来,之前还是他背着陈闲走出梅花园,后来乘着冯延祚安排的马车回到书院的,他外伤比内伤严重,手上腿上头上处处敷着伤药缠着纱布,不过精神倒很不错,这时候也并未去休息,独自一人坐在房外的小凉亭内。
阮红瘦和司徒飘雪坐在院墙外的大树上,身影被黑暗树影笼罩着,目光透过窗子口望着床上陈闲。
至于陈闲为何身受内伤昏迷不醒,阮红瘦当时在梅花园就问过乔美人。
“他呀,初生牛犊不怕虎,以为自己刀枪不入,在梅花园到处乱跑,结果,被人拍了一掌,然后就这死样了……”
“唉……”
阮红瘦想起乔美人这番话,摇摇头:“这小白脸也真是不要命了,又没他什么事,乱跑什么……”
司徒飘雪当时不在场,并未听见乔美人这个回答,这时候觉得身旁阮红瘦这些话说的有点奇怪,但想想便又觉得其实没什么。归根结底,终究是司徒飘雪不关心这些事,也没想过通过言语以外的方式,告知旁人有关陈闲身怀武功一事,她的直觉告诉她,该知道这些事的人应该是知道的,如乔美人一定知情,她便觉得自己无需多此一举告知其他人。
将近午夜时分。
陈闲自昏迷中醒来,撑着身子坐起身,摇了摇略微发晕的脑袋,看向床畔躺在摇椅上的人,他视线逐渐清晰起来。
“醒啦……”
乔美人被响动声惊醒,睁开眼蜷着腿坐起身,问道:“感觉怎么样?”
“除了运不了内功,没其它不良感觉……”
陈闲问道:“冯浪死了没?师寇死了没?梅花园那些人有没清剿干净?地宫女子有没救出来?白兰花还活着吗?”
乔美人白眼道:“醒了便老老实实的安心休养,问这么多问题干嘛。”
她一根一根扳着修长手指回答道:“一,冯浪死了,二,师寇死了,三,梅花园人全死了,四,地宫女子已被救出来了,五,白兰花还活着,现在就在湖光书院,不过……”
她放下手,表情凝重:“白兰花……恐怕活不过今晚。”
……
……
隔壁小院落,气氛沉重而悲痛。
叶子由花费重金连夜请过来的八个老郎中,此时正一个接一个的摇头离去,叶子由站在房外檐廊下,拉拽着这些老郎中,可郎中也束手无策,甚至有郎中把银子掏出来,重重拍在叶子由手心,态度坚决的表示自己真的无能为力。失心散本就是一种矿物类慢性毒散,服食后能刺激人的神经与生理及心理反应,这便本身是一种中毒表现,若只极小量服食,人体或许有可能一点点消除体内的残余毒素,但日积月累也必定危害无穷。大量服食则会摧毁人体的五脏六腑,一时半会或许无碍,但当脏腑彻底枯朽,由内而外便是致命的后果,到这时候神仙也回天乏术。
何况白兰花这两个多月遭受到的不仅仅是失心散的摧残,还有身体与心理上的摧残。
白兰花被带回来后,神志到此时才比较清醒,她面色枯白躺在床上,眼中流着泪,嘴边挂着笑。
她已经好几个月没看到自家小姐,心中甚为想念,此时说不出话便一直看着。
珠玑早已泣不成声,坐床边握着白兰花的手,白梨花站在一旁,泪水滴滴答答,她无法接受这种事,表情分外呆滞。
最后一位尚未离去的老郎中,这时候满头大汗,一根一根收回银针。
他收完针说道:“老夫已经尽力了,虽救不了这位姑娘,但应该能讲几句话了,你们……争取多说几句吧。”
老郎中收拾完药匣,提着药匣摇摇头叹息着走了,走出房间又被叶子由拦住。这位老郎中说了实话,白兰花现在已离死不远,或者可以说已死了一半,原本不可能开口讲话,这位老郎中用了自家祖传的针法,勉强能让白兰花清楚的讲几句话,但后果是会导致白兰花死的更快,这或许是目前最好的结果。
“多谢……”
叶子由拱手送走这位老郎中,而后呆呆站在房门外看着,暖儿也站在房门外,泪流满面捂着嘴。
“小……”
白兰花艰难地微笑,她泪眼看着珠玑,气息虚弱说道:“小……姐,公子……公子去了京都,消息很……准确……”
“兰花……”
珠玑哇的哭出声,声嘶力竭哭道:“是我对不起你,都怪我不好……”
“不……不是……”
白兰花强笑摇着头:“不是小姐的错……不是这样……”
她声音到最后越来越小,气息越来越微弱,眼瞳越来越无神,渐渐的失去了生机。
“兰……”
珠玑表情呆住,随即哭着大喊:“兰花……”
“白兰花……”
一旁白梨花哭喊着冲过来,趴伏在床头位置,使劲摇晃着床上之人:“白兰花……白兰花……”
毫无反应。
白梨花悲痛站起身,摇头后退:“为什么会这样……对……师擎……是师擎……”
“我这就去找他,对……去杀了这个混蛋……”
“站住……”
“小姐,是师擎……我要去……”
“啪——”
“你冷静点……”
轻轻一耳光打在白梨花脸颊上,白梨花平静下来:“小姐……”
珠玑这轻轻一耳光大抵是情绪失控,她回过神,流着泪说道:“对……对不起……”
“小姐……”
“对不起……”
主仆二人相拥在一起,跪在床头位置嚎啕大哭。
恸哭声自房间窗子口传出来,传向四周远远近近的皆能听见,叶子由眼眶湿润,默然摇着头,暖儿蹲在门外抱头痛哭。陈闲和乔美人走来这间小院,听见哭声已经猜到怎么回事,乔美人在院门口停下脚步。陈闲一步步走来檐廊下,又一步步走向房间深处,停在床边看着床上白兰花,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安慰这对相拥痛哭的主仆,或许说任何话都毫无意义。
当事态已至极端程度,所谓安慰,或纯属欺骗。
……
……
同夜。
城中的周记米粮铺这条街,街上有人奔跑有人怒骂,米粮铺追出来的伙计一个接一个的负伤回来。米粮铺后院满地狼藉,刀剑和棍棒等散落一地,鲜血淋漓的人躺在地面上哀嚎与叫骂,重伤昏迷的人躺在地面上等待着死亡,伤势轻一些的人艰难地爬起身,或救治同伴或收拾现场或处理伤势。
“他娘的贱女人……”
“我呸……”
“下次若落在老子手上,老子在床上活活弄死你……”
丑陋掌柜用短衫捂着额角,半边脸庞滴着鲜血,他额角是被人用瓷枕砸的,米粮铺后院的人质刚被一伙人救走了。
没过多久。
柳牧和高赞来到这条街,柳牧在远些的隐蔽角落停下脚,高赞拔出刀,走向周记米粮铺。
“啊——”
“你……你是谁……”
“快……快……你们快拦住他……”
“啊——”
柳牧站在远处听着这些声音,他嘴边带着笑意,他前段时间虽向掌柜说过今后不会再来周记米粮铺,但他可不会放过这些人。这间米粮铺的本质纯属于他当时定下的联络地点,他如今已经不需要清奴这个人了,而周记米粮铺的人也全是梅花帮的爪牙,他说过要让梅花帮所有人统统去死,便不允许有一个人活着,这周记米粮铺正是梅花帮最后残余的一小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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