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鹿鸣宴(上) (第2/2页)
“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此刻夕阳西下,众学子齐声唱着,不管唱的好不好,在座的人都笑着听着,陈闲也觉得挺有意思的。
唱完鹿鸣歌,还得请出一人写出来,这个人选通常是解元,但今日有人有点小私心,这个人想亲眼看看某人飞笔运墨。
“陈大驸马……”
元岁公和蔼笑着,看向左首第三桌陈闲:“陈大驸马书法奇高,老夫厚颜一回,请陈大驸马代写鹿鸣,可好?”
“嗯?”
温贤淑莫名欣喜美眸一亮,期待地目光看向陈闲,她对陈闲写的字爱不释手,早想再次看陈闲动笔。
“哈哈……”
温七弦捋须大笑起来,他很清楚老友的小心思。
“这个……”
陈闲微笑着站起身,迟疑半晌拱拱手道:“元侍郎相请,却之不恭,那便献丑了。”
“好……”
元岁公大喜起身,吩咐道:“速把纸板抬过来!”
鹿鸣共有一百零三个字,普通的一张纸写出来字太小,很难体现出书法二字。元岁公命人抬出来的是贴着大幅白纸的木板架子,板面高约半丈,纸幅宽约一丈,沉重的木板架子被四个人抬来主桌元岁公的背后搁着,无论是坐在左首席位还是右首席位的人偏过头就能看见。元岁公和杭州知府以免挡住了席间人的视线,二人离座站在了木板架子一旁看着。杭州知府在院首之争见过陈闲的书法,这位大人记忆犹新,此时很是期待。楚乾律见过不止一次,笑着看着这一切。叶子由和湖光书院少数学子也很期待,而郭庄岳三人和谢新书等人却是沉着一张脸,自斟自饮喝起闷酒来。
“请他写,他写的很好吗?”
在座大多数没见过的人都不免心生疑问,如韩惊涛非常怀疑,楚月娇倒很期待这姐夫的一手字究竟写的是好是坏。
……
……
陈闲走来木板架子前,二话不说提笔蘸墨下笔书写。
鹿鸣属于启蒙诗歌,上过书院的学子都烂熟于心,陈闲记忆中十二岁就背诵过鹿鸣,一个个字滚瓜烂熟,运笔写起来毫不费力。他按这个古代世界的书写顺序,从右到左,自上而下,一个字一个字时快时慢地写起来。他的快给人感觉飞一样,他的慢给人感觉也很快,整体书写速度非常快,写下的每一个字都鲜活无比,每一个字都恍如一件完美的艺术品。这正是叶华庭当初给过的点评,陈闲一幅字拆开来,每个字都具有观赏性与赏玩特点。
陈闲飞笔运墨,在座的一百二三十人如看着一面黑白荧屏,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已有不少人不由得惊讶地张开嘴。
“这……”
“好笔法……”
更有人情不自禁地低声惊叹,元岁公和杭州知府站得最近看得最清楚,捋着须啧啧称奇。
“好了……”
陈闲写完转身搁下笔,笑着走回左首第三桌坐下来。
席间鸦雀无声。
这时候根本没人去看陈闲,也没人理会陈闲,更没人在意陈闲已经写完走回原位,在座所有人全盯着板面上的字。
楚月娇睁大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视觉上的震撼已令她一颗心砰然狂跳,她听曲或许只凭感觉,但书法上她非常懂。她见过很多名人名师的字画,无论是书圣的珍奇墨宝,抑或是本朝书法第一人吏部徐尚书的墨宝,她见过太多太多,却没有一幅能令她如此时这般震撼这般震惊。这与其说是一幅字,倒不如说是一幅画,全幅字用心之巧妙一字一字看得清清楚楚。字的浓与淡相映成趣,每个字都像一幅小画映在纸上,全幅字就像一百零三幅小画拼凑而成,近乎极致的艺术美感。
“这厮……”
韩惊涛也很惊讶地看着,他不懂书法,但附庸风雅见识过不少字画,凭眼睛多少看得出写的有多好。
但对于他来说,陈闲越是出众,他心中则越是恼怒。
“驸马陈闲竟有此等造诣……”
“好字……”
“我看这手字未必不如吏部徐尚书……”
“就这幅字,当真是匠心独运,字也独具一格……”
“全幅一百零三字,能写成这样的,我生平倒是头一回看见,委实匪夷所思……”
“的确罕见……”
在座的人不免称赞起来,陈闲听着这些声音笑而不语,而他的笑看在某些人眼中似乎是种得意,郭庄岳三人和谢新书等人便很不高兴,便又闷闷不乐地喝起闷酒。曾经见过陈闲书法的人,这一刻越来越叹服,一百零三个字可不同于十三个字,而陈闲把一百零三个字写出了十三个字的空间美感,字的水准没丝毫的偏差与下降,这若非超高功底与造诣根本做不到。温贤淑看完字看向陈闲,她两颊泛着酒红,感觉陈闲像个怪物,真的是深不见底。
在座其他人也有不少人收回视线看向陈闲,目光都或多或少带着些许震撼与难以置信,觉得这位驸马很是惊人。
温七弦依然欣赏着板面上这幅字,老人奇思妙想着若能把这幅字带回家,这绝对是奇宝一件。
可惜难度有点大。
因为写在木板纸上已不可能装裱悬挂,拿回家只能当屏风搁着,但老人还真有这种想法,元岁公也有这种想法。
这么好的字放在贡院实在糟蹋,元岁公已经决定明日启程回京时,把这木架子也一并运回京。
“哈哈……”
元岁公这样想忍不住开怀大笑起来,这幅字是他请陈闲写的,江南贡院如今由他做主,那这幅字自然归他所有。
“陈大驸马好书法,多谢多谢……”
老人不说有劳却说多谢,意思已经很明显,他走回原位端起小酒盅,笑道:“老夫敬陈大驸马一杯……”
他随后对着湖畔山庄三人说道:“献王、二公主、六公主,请……”
最后对着在座人:“诸位也请……”
“请请请……”
在座人笑着向邻桌人举杯,一百二三十人或浅尝小口或仰头喝下整杯。
楚月娇一小口一小口品着杯中美酒,一张脸却朝着邻桌陈闲,她目光炙热中带着少许暧昧之色,她现在越发觉得这样的人物才配当自己驸马。她的这种念头最开始或许有些冲动,但这么长时间下来,她这些日问过自己无数次,她这种念头已是越来越成熟也越来越理智。她此时很冷静,也反而越来越不着急,因为她清楚这不是一件小事,须得用心从长计议。
她喝着酒看着陈闲,很有些引人注目。
韩惊涛眼睛一瞥正巧撞见这一幕,楚月娇立马收回视线转正脑袋,自斟自饮一点也不心虚。
“原来……”
“如此……”
韩惊涛看看邻桌楚月娇,看看身旁坐着的陈闲,他已经看懂这一切,已经看懂楚月娇为什么不准自己踏进寝房半步。
他的直觉告诉他,楚月娇并非是嫌弃自己不如其他驸马,而是早已喜欢上身旁坐着的陈闲。
唯有这一种可能才能解释这些日的事。
“哼……”
韩惊涛给自己斟满一杯酒仰起头一口喝下,他搁下酒盅时一嘴的冷笑。
他已经知道如今若只证明自己也有过人之处已然毫无作用,因为楚月娇已不可能因此接受自己,这便只能更狠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