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女子当爱夫(下) (第2/2页)
“当初我,遭遇梅花帮危机……”
陈闲微笑看着对面人,他说道:“来京这么多日还没说声谢谢,多谢公主派人解危……”
“此事……如我当日传书,驸马此祸,本宫或亦有责……”
天阳说的是她当年命人斩断师擎两根小手指的事,这件事说起来至今已有三年多,当时正是她意欲谋权篡位的谣言才刚在京都传开的时候,也正是她当时最生气的时候。她因为谣言心中烦闷,恰巧师擎当时也在京都,便想着听曲舒缓一下心情,也顺便见一见这位当代琴道高人,便命人请师擎来外院水亭献曲。后来师擎眼神冒犯,还想行为冒犯,这本足以死罪一条,断两根手指已经格外开恩。这种事只是不值一提的陈年往事,当年的天阳还未满十七岁。
然而没想到三年后,也便是半年多前,师擎竟会出现在苏州。
天阳当时不知道是梅花帮,也不知道师擎是梅花帮大帮主,她接到阮红瘦传书,下令风雨楼和刺客门杀无赦。
梅花帮一事结束以后,乔美人传书给她,她才知道是师擎是梅花帮,后来她传书苏州说或亦有责。
再后来。
有个人来到京都,带着梅花帮宝藏投靠天阳。
此人正是柳牧。
柳牧出卖梅花帮葬送了梅花帮所有人,独吞了梅花帮三十余年掠夺而来的金山银山来京都投靠天阳,按他当时的想法,他是江南一地的大才子,有着位极人臣的潜力,若天阳是惜才之人必定接受他,何况他还带着梅花帮宝藏,岂会因为一点私人恩怨而如此鼠目寸光。他给天阳金山银山,他只需天阳扶持他官路畅通,那他将来自然是天阳在朝中的力量,他认为天阳没理由拒绝自己。可事实上他的想法存在非常大的逻辑错误,因为天阳根本不需要培养新的朝堂力量,天阳不是皇子是公主是女子,即便朝臣全部举荐天阳,当今圣上也不可能把皇位传给天阳,天阳也不可能在正常情况下,以女子之身登上皇位。
因此天阳没资格参与夺嫡,也因此不需要培养新的朝堂势力,若如此只会给自己招惹更多的嫌疑。
天阳若真想登上皇位,她唯一的一条路只能是拍桌子造反,除此外绝没第二条路。
天阳当时根本没考虑柳牧的主动投靠,也没去约定地点见柳牧,甚至当得知柳牧的来历后,天阳只对郁欢说了六个字。
此人绝不能留。
后来郁欢领命带人去约定地点是直接动手杀人,柳牧因为自己盲目的自信,因为自以为很有远见的判断与想法,当日却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他大抵也是为防止意外情况,当时带了包括高赞在内的二三十个好手,结果却害死了最忠心的随从高赞,也害死了二三十个好手,他在高赞拼死的突围下重伤逃走了,至今不敢露面。
天阳暗中经营与拥有的力量,根本不是梅花帮这种江湖恶龙能够比的,她所拥有的财富也不是梅花帮金山银山能够比的,百个柳牧也不及其一毫。天阳不用培养新的朝堂势力,她也不缺少金山银山,自不可能接受柳牧,何况柳牧是个与驸马有仇怨的人。天阳把感情放第一位,同时也看重自己和驸马的感情自然发展,至于最终能否建立起感情,或感情能发展到何种程度这都是后话,甚至说这个驸马最终会不会是自己点亮同心灯的驸马也是后话,但在此之前,她不会人为的干扰感情发展。
她不可能接受柳牧。
柳牧过来投靠天阳纯粹是自寻死路,他只以为天阳野心勃勃,自以为看得懂天阳。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
天阳永远谨记着文景皇后的一句教诲。
女子当爱夫。
……
……
也正如天阳当日对李北野说的,无论陈闲是个什么样的人,无论外人如何议论陈闲,无论她和陈闲之间的感情或关系是否融洽是否和睦,也甚至于无论陈闲这个驸马是不是她点亮同心灯的驸马,她眼中只要陈闲一天还是自己驸马,便当遵循母后的教诲,便当爱护驸马。她自问自己这一点绝无疏漏,也从未不把陈闲当驸马。
天阳说起梅花帮并未多说多余的话,只简单说了说当年因何斩断师擎小手指,也只简单说了说她并没答应柳牧的投靠。
“这么说……柳牧重伤逃走了是吧?”
“嗯……”
“哦……我懂了……”
陈闲倒真没想到这柳牧竟然会来京都投靠自己妻子,他完全能脑补出郁欢当时带人过去后的情形。
桌前二人没再讲话后,堂内又次陷入绝对的安静,婢女们帮着夹菜时也都走路无声。陈闲沉默地吃着喝着,心中考虑着柳牧这个人,他对这个人一点也不陌生,更知道此人心狠手辣无情无义。陈闲皱着眉思考着问题,天阳举止温柔地夹菜,轻慢而无声地抿唇咀嚼,一对美至完美的眼眸时不时看一眼陈闲,她对陈闲这个状态深有体会,她知道自己驸马在思考某些事。
她看着陈闲想问题,她自己也想着些事。
待看见自己驸马眉头舒展开,貌似已经走出思考状态,天阳才柔声说道:“驸马,父皇明日将补赐回宫宴,记得早起。”
“好……”
陈闲笑笑:“定记得早起。”
回宫宴是公主大婚十日后带驸马回宫,圣上赐宴称之为回宫宴,陈闲当时拜完堂启程回苏州时才婚后第二日,并未等到十日回宫。天阳说起回宫宴后,不由自主想起当初第二天就让自己驸马回老家的事,她觉得驸马当时肯定很不高兴,换成其他人也一定如此。此时提起回宫宴,驸马也应该会不由自主地回忆起这件不高兴的事,那么神情应该会出现变化才对。然而她并未看见自己驸马表情有任何变化,甚至脸上笑容依旧,她不免有些惊奇,也不免心有感触,爱思考的眸子多看了陈闲一会儿,没有不满自然最好,她收回目光,用大筷夹菜,而后换小筷吃菜。
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期间还发生过不少事,陈闲哪还计较这种事,天阳也没想过说出个中原因。
或者说天阳现在不想说出她当初让陈闲回苏州的三层原因,她对陈闲还是很陌生,很多事还不能真正确定,好比如不能确定能否建立起感情,更不能确定这个驸马是不是自己一生的驸马,因此说出原因没什么必要,若以后熟悉了话多了再说出来也不迟。她稍稍想想这些事,不一会儿又把这些事沉回脑海,今日同桌用膳,她想的最多和观察最多的始终是驸马的性格。
十日同膳礼规日,深意本也是促进互动。
二人第一次同桌用膳话都不多,多数时候观察对方,陈闲对这妻子印象加深不少,也已认可乔美人说的这妻子真温柔。
然而陈闲看着对面妻子才这样想,他下一刻看见的却是稍微有些不同。
郁欢这时候忽然行色匆匆地走过来,走来天阳耳畔窃窃私语一阵,天阳蹙起眉动作轻柔地搁筷子。
“砰——”
稍有些响声,天阳搁筷子到最后是变成轻轻拍下去的。
非常非常明显,天阳生气了。
她没有咬牙切齿,也没有目中带怒,更没有怒目圆睁或红脸,她完美的脸蛋和五官也依旧美至完美,气质也没多改变。
然而任何人都能一眼看出来。
她现在很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