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驸马可敢 有何不敢 (第2/2页)
既是如此。
可以待在屋里想保全之策,但最好是当成不知道。
静观其变。
……
……
这两日都是雪过天晴的好天气,天黑以后澄净的夜空出现了星月,月光照着内院洁白皑皑的雪地,三三两两婢女脚步落地无声,整座公主府分外安静而祥和。李北野回去后,陈闲仍然站在外堂门口望着对面妻子寝楼的动静,他感觉自己妻子也一定在考虑这件事,他现在希望的是这个妻子不要轻举妄动,站这儿观察这么长时间,对面妻子寝楼如同往日并无异常。
“当做不知道,静观其变这样最好……”
陈闲到底来说感觉自己可能有点过于担心,他能看出来这个妻子很会想问题。
天阳寝楼内一切如常,十余个近婢有说有笑地忙着自己手上的事儿,然而寝楼内却不见天阳和郁欢的身影。天阳这个时候其实在寝地地下宫殿,站在墙面上绘着的巨幅天下地图前,她身姿玉立而身形傲人地站着一动不动,髻上珠玉凤钗和耳坠也纹丝不动,她站这儿看着地图已经小半个时辰,正在思考非常严峻的问题。而每当她思绪过于投入的时候,她会不自觉地表现出一个动作,轻轻咬着右手拇指指甲。她咬着指甲看着地图,眼眸一眨不眨,非常入迷非常投入。
她前一时从郁欢口中听见的其实不止一件事,刺客的招供仅是其一,其二是来自西境,其三是寻找宣明太子之子一事。
最令她生气的是来自于西境的这件事,她最先思考与处理的也是这件事,她前一刻已经把对西境自己人下达的命令写在传书上。郁欢揣着她的亲笔传书,是从地下宫殿的密道出去的,这条密道直接通向公主府外墙,这也是地下宫殿唯一的出口,但这条密道只能出不能进,地下宫殿入口只有天阳寝地这一处。她此时看着地图,是在回想前一刻下达的命令是否有遗漏,这条命令事关重大,关系着她在西境势力的扩张与西境一个小国的存亡,她站着仔细想了想,并无遗漏才放松垂下手臂。
关于寻找宣明太子之子一事并无任何进展,反倒出了些小问题,她为此并不生气,也并未多想这件事。
她生气主要因为西境这件事,再一小半是因为五个刺客招供她是幕后指使者。
其实。
她冬月十七晚上当得知父皇遭遇行刺后,她当晚就曾想过此一事最终会不会指向自己,结果果然如此。
她生气也觉可笑。
甚至由于类似矛头出现多了,她心中可笑多于生气。
她也清楚招供内容是人故意泄露,父皇也并未第一时间传召自己,更未第一时间派人过来捉拿自己,那此事尚有余地。
自不宜轻举妄动。
……
……
夜深后除寝楼这个地方,内院其它地方几乎看不见婢女走动,天阳自地下宫殿出来走出寝地后,楼内近婢也都安安静静不再讲话。她们伺候天阳这么些年,对天阳的性情了如指掌,对天阳的情绪变化也分外敏感,天阳生气时固然平平静静,可近婢们都能感觉出来。她们知道公主回寝楼时很生气,虽不清楚具体原因,不免担心公主失态发怒,言行都非常小心谨慎。
郁欢前一刻已经回来,此时陪在天阳身旁,何乳娘也寸步不离陪在身旁站着。
天阳站在自己寝楼前吹冷风,右手指拈着温酒小玉杯,左手习惯性柔柔地托着右手手腕,她眼眸看着小桥白雪,看着冰块池塘和梅树,闻着梅花和冰雪的气味。她眼眸时而看左时而看右,时而也仰起白皙项颈,望一望夜空明月疏星,心中却一直在思考着五个刺客供认自己是指使者一事,她想起来还是有点生气,也仍然有种不太当回事的淡然心理。
“郁欢……”
她喝完杯中最后一口酒,把玉杯递给一旁郁欢,柔声说道:“再斟一杯……”
郁欢接住玉杯转身进入寝楼。
何乳娘却有点不依,她因知道天阳心中生气才会站这儿陪着吹冷风,平时她一定会劝天阳回暖阁,今晚喝酒也已超量。
“公主,今晚已经比平时多一杯了,再喝可就是四杯了……”
“乳娘……”
天阳转眸看着何乳娘,何乳娘也看着她,到底心软也心疼,连连点头:“好好好……喝酒可以,当心气坏了身子……”
“嗯……”
天阳说话语气其实任何时候都或多或少带着淡淡威严,她喝酒自然无需经过何乳娘的同意,仅因她看重乳娘哺育之恩。
郁欢走出寝楼送来第四杯酒。
这只小玉杯装酒并不多,顶多一满口而已,天阳每次只浅尝一小口,然后看一会儿雪景,十五六口才喝完一杯酒。她左手兰花指托着右手小玉杯站在寝楼门前,眼眸看雪看梅花,这时候无意间望见对面驸马寝楼亮着稀疏灯火,她脑海这一瞬放下刺客供认一事,想起自己驸马,想起日落时分的十日同膳,也忽然想起明日的回宫宴。
“郁欢,回书房……”
天阳率先转身迈入自己寝楼。
下一刻。
陈闲看着自己妻子让郁欢送过来的这张纸,纸上字迹如传书字迹娟秀可爱,内容是五个刺客供认妻子是行刺当今圣上的幕后指使者一事,并问陈闲明日还敢不敢陪着进宫。其实陈闲也早想过这个问题,也曾担心过圣上今日不传召自己妻子,也不派人捉拿自己妻子,是想等明日进宫后才动手。他当时觉得不无这种可能性,但仔细想想又觉得可能性很小,这妻子意欲谋权篡位的谣言传了三四年都没什么事,当今圣上若真想动手,何必等到今时今日或明日,如此想来进宫未必有事。
天阳站在寝楼门前等着郁欢走过来,然后她看见这张纸的背面是自己驸马写下的四个字。
“有何不敢?”
天阳平静地看着这四个字,笑不露齿喃喃道:“驸马好气魄……”
她敛去笑容,其实心底也多少有点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