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论战 (第2/2页)
“咳咳,那我就随便说几句,酒座上的话,权当戏言。”
开口说是戏言,但是举起酒杯,心里则是认真的思考起来。
许多东西,有着后世的见识,可能比较容易理解。
但涉及诸如民族意识形态,国家意识这些,则很难和大唐的兄弟们讲清楚了。
自从有国家民族意识这玩意觉醒,一个国家,想征服另一个国家,十分困难。
所谓的兼并,所谓的融合,时间跨度往往需要以百年计。
这是一个漫长的博弈过程。
像中国收服吐蕃、云南等地,都要到后世近代后,才真正有效控制。
略一思索,苏大为用这时代大家能听懂的话道:“堡垒都是从内部攻破的。
内部局势稳定的势力,遭受外力时,只会变得更加团结。
比如隋炀帝持续对高句丽用兵。
高句丽国力、兵力虽不如前隋,但一心抵抗,最终反而是拖垮了大隋。
太宗贞观十九年征辽东,虽然取得一系列军事上的胜利,但受限于辽东的冬季酷寒。
最终也没能取下高句丽。
但是太宗持续用兵,和用疲弱高句丽之策还是取得了效果。
如今的高句丽,比之太宗朝,还有前隋,已经虚弱了太多。”
娄师德在一旁忍不住道:“苏都督的意思是,只有他们内部动荡,我们才有取胜的机会?”
“是这样。”
苏大为点头道:“敌人内部因矛盾而分裂,势必无法集中全力,这对我们来说,是最大的时机窗口。
我们可以集中力量,攻击他们的弱点。
敌分而我专,可一战而胜。”
想了想,苏大为又道:“其实《孙子兵法》里也提到过,攻城为下,攻心为上。
如果能令敌人内乱,敌人将不战自溃。
有时甚至不需要真刀真枪的打。”
这番话的意思其实就是,军事是政治的延伸。
只要政治上能取得胜利,也未必要发动热战。
能用的牌多了去了。
“风声鹤唳,前秦自溃。”娄师德是二十多岁就考上科举的文人,他的头脑没得说,苏大为一提,他便懂了。
“不对,阿弥,我觉得你说得不对。”
苏庆节还在一旁摸着下巴揣摩,阿史那道真却叫起来:“像你这么说,高句丽、百济这些地方不发生内乱我们就很难攻下,但你看,苏总管当时灭百济只用了二十多天,你攻占倭国,擒下倭王高市,好像也只用了三个月。
这两国,可没听说有什么内乱。”
苏大为将杯中酒喝了一口,失笑道:“道真,你这话说的,我问你,苏总管攻百济时是怎么用兵的?”
“怎么用兵?”
阿史那道真一愣,苏庆节在一旁已经接话道:“当时我阿耶从熊津港登陆,我军十万,沿熊津江水陆并进,直取泗沘。”
“对啊。”
苏大为转了转酒杯:“泗沘是百济的都城,相当于一个人的心脏,我军直插百济心脏,他乱不乱?”
阿史那道真眨了眨眼,没说话。
娄师德在一旁道:“自古袭取敌国都城,都是一招险棋,昔年春秋时,勾践趁夫差去中原征霸,率军攻克吴国都姑苏,一战灭吴。
还有吴国的孙武,用十几天功夫,攻入楚都郢,逼得楚人迁都。”
崔器最爱听这种攻灭它国的故事,听得连连喝酒,兴奋的脸色泛红。
苏大为继续道:“苏总管在泗沘城外,一战灭了百济都城的主力,并及各地赶来的援军,吓得百济王扶余义慈带着太子扶余隆逃走,这算不算是攻心?”
“呃……”阿史那道真瞠目结舌。
“此后苏总管围住泗沘,围而不攻,令城中生乱,扶余泰自立为王,扶余隆的儿子文思怕被扶余泰清算,趁夜出逃,并带动城内大乱,无数臣民争相投奔我军,这算不算是攻心?”
“算!”
这一次,不等阿史那道真回答,苏庆节已经在一旁斩钉截铁的回应。
这说的都是他阿耶的光荣战绩,他也是与有荣焉。
“所以兵法书上的东西,道理都是现成的,但是如何活用,就要看各人自己的本事了。”
苏大为放下酒杯:“至于我征倭……一来,倭国经过白江口之败,已经元气大伤,此其一。
二来,从对马岛到倭国九州,也就几十海里,船顺风一日即到,距离不算远。
这是我攻倭的前提条件。
至于说内乱么,倭国经过白江口之败,大量门阀贵族都落入我军手中,连他们中大兄都成了我的囚徒。
有这些带路党,我军登九州作战,又直取倭国国都筑紫,岂非和苏总管灭百济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