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楚异闻录—其之一 (第2/2页)

“织田信长是红叶狩，红叶狩却不是织田信长，”宁楚轻轻的说，意思很明显，人类织田信长已死，作为妖怪的红叶狩不能去做织田信长要做的事。
　　
　　说完这些，宁楚轻笑，“明白了吗？”
　　
　　“滴答，滴答，”鲜血一滴一滴的滴落在青石砖面上，红叶狩右手捂住胸口，惊恐地看着不知何时站在面前浅笑盈盈的宁楚，“大……大妖怪中的大妖怪……羽……羽衣霓裳……的天妖……”
　　
　　话音未落，红叶狩便支撑不住身体，“咚“的一声倒在了地上，遮天蔽日的妖气也缓缓退去。
　　
　　京都以南，丰臣秀吉大军。
　　
　　此时距信长被杀已有数日，丰臣秀吉率领他的军队火速向京都扑去，欲与明智光秀决一死战，为织田信长报仇。
　　
　　“轰隆隆……”通往京都的大道，整齐的军队向前开进，烟尘滚滚，如一道黑色洪流。
　　
　　而在道路旁的一棵大树上，青色的少女正趴在树枝上，饶有兴趣的观察着行进的大军，“真是很好玩呢~！”
　　
　　“是啊是啊，真是好玩……”树下的红叶（就是红叶狩啦）心不在焉的应和道，小声嘀咕，“可惜不是妾身率领的……”
　　
　　“拒~绝~”宁楚轻笑着拉长了音，猛然翻身，身子忽的一下从树上坠了下来，
　　
　　“宁楚大人！”红叶一声惊呼，急忙冲上去抱住下坠的宁楚，“很危险哎~！”
　　
　　“没关系没关系，”宁楚一副“不要在意”的表情，掩嘴笑道，“红叶酱会接住咱的嘛~！”
　　
　　“妾身可不是每次都能反应过来的啊。”
　　
　　“呐，红叶酱还想要夺取天下么？”宁楚的嘴角弯出了一个好看的弧度，缓缓的问。
　　
　　“妾身不知道……”红叶摇了摇头，“数百年来，妾身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夺取天下，这也是妾身唯一能做的事……”
　　
　　“呐，红叶酱，我来给你讲个故事吧，一个两千多年前的故事……”听了红叶的话，宁楚浅笑着说起了毫不相干的话。
　　
　　“哎~！是宁楚大人的故事么？”
　　
　　“嘛……谁知道？红叶酱只要听就好了哟，在两千多年前的中土大地上，诸国林立，四方混战，天下大乱，那个时代，被后来的人们称为春秋战国……“
　　
　　两千年的一个夏天，骄阳似火，一位十七岁的少年背着简单的行囊行走在绿树丛生的山间小道上，天下大乱已有数百年，人们在血与火的战争中混混沌沌，不知道自己因何而生，更不知道自己因何而死，君主，士大夫们掀起一场又一场的战争。许多那个时代的精英们为了拯救这个糟糕的已经不能再糟糕的时代，各自提出了许许多多的理论，但是，少年觉得他们说的都不合适自己，所以，追求真正快乐的少年踏上了游历天下的道路。
　　
　　即使是走在林荫小道，夏日的阳光也使少年不由自主的抬起袖子擦拭额头上的汗珠，继续向前走去。
　　
　　突然，少年愣住了，前方的道路上，一位青衣少女横趴在路上，一脸无精打采。
　　
　　少年感到好笑，正想上去询问，突然，一阵车马之声想起，正前方远处，一架马车正直直向少女冲来。
　　
　　“危险！”看到少女仍然一动不动，少年脸色剧变，冲上前去，抱起少女，少女很轻，但这时马车已近在眼前，少年咬紧牙关，猛地向旁边一跃，两人便像皮球一样滚到一边，少女的头一下撞到了一旁的树干上，“呜……痛痛痛~！”少女双手捂住被撞到的地方，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一副可怜的样子。
　　
　　“喂！小子！你找死啊！”驾车的大汉好不容易停下马车，回身冲浑身土灰的少年吼道。
　　
　　“哼！你刚才差点让一位姑娘命丧马车之下，还这般理直气壮？！”少年冷冷的回道。
　　
　　“什么姑娘？”大汉一愣，“此地除了你我，还有别人么？”
　　
　　少年也吃了一惊，回头看，少女仍然坐在树下一副可怜相，又看看大汉。
　　
　　“少年郎，”大汉也看出了不对劲，倒吸了一口冷气，“此地荒山野岭，生人难寻，你该不会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了吧。”
　　
　　“不，大概是在下连日赶路，以致看到了幻像，”少年定定心神，向大汉抱拳道，“叨扰兄台真是对不住，在下还要赶路，就此告辞。”
　　
　　“那……就此告辞，”大汉也只得抱拳回礼，“少年郎，深山野兽凶猛，最好在日落前出山，驾！”说完，一拉缰绳，马车向前方奔去。
　　
　　待到马车走远，少年回身来到少女身旁，俯下身来，眼睛眨也不眨的观察着少女。
　　
　　“你看够了没……”僵持了一分钟，捂着头的少女爆发了，“帮我揉揉啦，真的很痛哎~！”
　　
　　“噢……”少年抬起手，轻轻的柔着少女的前额。
　　
　　“唔……”少女享受的眯起了双眼，轻轻地问，“为什么呢？”
　　
　　“哈~？”
　　
　　“为什么不快一点跑开呢？人家可是危险的异类啊。”
　　
　　“以为只有我能看到的话，一定有什么缘由吧。”少年理所当然的答道。
　　
　　“不要太自大啊……要是我是类似于九尾狐一类的妖怪呢,”少女掩嘴娇笑，“魅惑什么的，最喜欢了……”
　　
　　“不可能。”少年用了肯定的语气，他的目光怜悯的看着少女的身材。
　　
　　“你你你……你给我自重~！呜~~~”
　　
　　“啊，对了，在下姓庄，名周，正在游历天下，完善我的思想，梦想是给天下人找到一条自救之路。”
　　
　　“庄~周~”少女食指轻抵嘴角，思考了下，“像你这样胆识的人今后肯定会成为百家圣人一样的人物呢……那么，初次见面，庄子哥哥，”少女浅笑盈盈，“我的名字叫宁楚~”
　　
　　从这一天开始，少女和少年一起走上了游历天下的道路，庄子也问过少女和他一起游历天下的原因，但少女总是脸红红的说，“才……才不是为了你呢，只是你这样的人类很容易死掉，需要我的保护，嗯，就是这样~！”
　　
　　就这样，从齐到楚，从楚到魏，从魏到燕，从燕到匈奴，从韩到秦，乃至穿过秦的边境远至狄戎，交趾，岭南，南海之上，两人悠闲垂钓；东海之上，寻找仙山蓬莱；北海之上，乘鲲鹏而上；昆仑的万年冰雪上，留下了他们的足迹，顺着黄河和长江漂流而下，关中，燕赵大地，蜀中，江南；茫茫草原上，他们骑马逃窜，后边大群的匈奴骑兵紧紧追赶，深入上古遗迹，读取那神话时代的传说。
　　
　　随着不断的游历，丰富的见闻让庄周的思想直指本源，在游历中，一篇又一篇闪耀着能够照亮千年的智慧的文章在庄周的笔下诞生，逍遥游，徳充符，大宗师，应帝王，人间世……
　　
　　渐渐地，庄周的名声越来越大，人们在提到他时，也是尊称他为“庄子”。
　　
　　“后来呢？”红叶已经入了神，发现宁楚停了下来，急忙问道。
　　
　　“后来？”宁楚噗嗤一笑，“还能怎么样啊，生命到了终点，作为一个人类死了呗。”
　　
　　“宁楚，抱歉了，”白发苍苍的庄子含笑看着面前一如一甲子前的少女，“我终于到头了呢，这几十年来，辛苦你了，如果没有你，是不会有作为庄子的我的，一直以来，也没送给过你什么礼物，这个……”庄子艰难的拿出一块用红绳穿起的青玉手链，“这个，是深山里的一个玉匠送给我的玉料，我自己一点点把它穿了个孔，做成了这个手链，留个……纪念吧……”
　　
　　“庄子哥哥，你还有什么愿望吗？”握住他的手，宁楚平静的看着他，“如果还想活下去的话，宁楚这就帮庄子哥哥做到。”
　　
　　庄子含笑着摇摇头，“我的一生，已经没什么好遗憾的了，”过去的一幕幕重新在庄子的思想中闪现，“宁楚……”最后定格在一甲子之前的那个夏日，人类少年和妖怪少女的初遇，“谢……谢谢你……希望你能永远幸福……其实……我一直都……有点喜欢你……”
　　
　　一时寂静……
　　
　　宁楚紧紧地握住那块青玉，看着已然安详闭上眼的老人，她笑了，很开心的笑了，但眼中的泪水也止不住的流淌，“笨蛋一样，不，你本来就是个笨蛋吧，喜欢我的话，从一开始就好好珍惜我啊，傻傻的到现在才告诉我，以后就……再也无法珍惜我了吧……”
　　
　　“庄子哥哥，其实……我也一直有点喜欢你呦……呜呜呜……”
　　
　　风轻轻的吹拂着，少女的轻泣，在风中传出很远……
　　
　　“宁楚大人……您……”
　　
　　“已经没关系了哟……”宁楚看着红叶，眼睛轻轻眯起，露出了一个治愈的笑容，“我，一直不会是一个人的……”
　　
　　少女右手腕上的青玉手链，显得格外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