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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疤面人

第六十八章 疤面人 (第1/2页)

窗外透出的光线开始变白的时候,宇文邕犹如从梦中猛醒.就象换了一个人一样,昨夜里的宇文邕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沉入意识的最底层,取而代之的是精明强悍,大权在握,高高在上的一贯的他。
  
  长恭仍然靠在他怀里睡得很沉。他觉得肩头有些发麻,但一夜没睡,真的很疲倦,只得将将就就的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阵子,长恭那纤秀的手指忽然微微一动,衣袖柔软的触感还在她的手中。
  
  恒伽……果然没有离开。她惊喜的睁开眼睛,侧过头,突然发现身边的人是谁,她的呼唤凝结在口中。
  
  宇文邕微微仰着下巴,靠在床头,他沉睡的时候看起来如此纯洁又高贵,只是他睡着的时候还微微皱着眉头,象是梦到什么痛苦的事。长恭看着他的脸,一时倒也没有挣扎,心里却微微有些感触,原来他也未必就能够随心如意。
  
  这个世界,没有人能随心所欲。
  
  象是某种天生的敏锐触觉,睡梦中的宇文邕也感觉到某种目光的注视,睫毛轻轻一抖,醒了过来.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望着她,清而深。
  
  她并没有避开他的目光,而是十分冷静地说了一句,“你为什么在这里?”
  
  “为什么?”他这才慢慢起了身,活动活动手臂,半身发麻:“昨天可是你主动拉住我的衣袖,不让我离开。”
  
  她怔了怔:“你是说,我整整一夜都是这样靠着你睡的?”
  
  “当然,享受这种待遇的人,你还是第一个。”他捉狭地笑了起来,心里却暗暗有些惊讶于她的冷静。难道她以为昨天的消息也不过是个梦?
  
  仿佛是猜到了他的想法,她忽然转过了身,面对着墙壁幽幽说了声,“他不会死的。”
  
  宇文邕的睫毛微微一动,刺痛像是花开一样蔓延到全身,瞬间将所有的温柔收敛了起来。他冷笑一声,“我还从没听说族诛还能有人活下来的,你还是死心吧,斛律恒迦已经变成一具尸体了。”
  
  她只是坚定地重复着,“他不会死的。”
  
  他蹙起了眉,神情恼怒地望着她的背影,此时的她仿佛充满着一种无力的忧伤,这种忧伤有一种感染力,无声的浸润,象雪落在手掌上就化成水。
  
  握紧的手指渐渐松开了,已经到了嘴边的冷酷的话被咽了回去,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一个转身离开了这个房间。听到他的脚步声远去,她的面容神经质地扭曲起来,苦心经营的面具终于在一瞬间粉碎。她的心缩成一团,疼痛着。
  
  当彼此定下了那个约定时,她觉得,她的幸福近了,快要到了。
  
  那是她期待了很久,等待了很久的幸福。
  
  只是她忘记了,幸福不是说捉住就可以捉住的东西。
  
  稍不留神,那如同顽皮小孩一样就那样突然消失了。
  
  好不容易等到那堵无形的墙终于消失了。她也终于明白了自己的感情,勇敢地向他伸出了手。
  
  可是---
  
  现在,那堵曾经消失的墙又再次阻隔在他们之间。现在它的名字叫“生与死”。
  
  纵使她已经不再顾忌,紧紧地拥抱著他。他却永远不会发现。
  
  纵使她发了疯一样思念著他,她却始终无法看见站在她身旁的他。
  
  他已经不在了。而她却依然活著。
  
  从此在她的心口有一个空洞,只有她自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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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下正值七月天,夏日清晨的阳光从窗棂射了进来。紫檀宫的房间内,珍珠色的浮尘在空气中轻浮翻转,无所归向,像烟雾一样的淡淡弥散。一切的一切,若非经历过的伤痛这么真实的存在着,否则真会如一场春梦般来去无痕……
  
  紫檀宫外,松柏参天,扭扭曲曲地伸向天空蜿蜒。浓郁青翠的枝条相互搭错成密密遮挡阳光照射的屏障,即便到了初夏时令,身处其中,也依然觉得阵阵寒凉。四季无分的针叶松包围住整座宫殿,从外面望去,总给人萧瑟寒冷阴凄的观感。清晨的风吹动松树,松针飘落,坠入池塘,寂静无声,连些微的涟漪都不会溅起。
  
  长恭凝望那水中的如针细叶,一只白色的蝶停在她的指上,颤动着翅膀,一展翼又轻盈飞开,只留下轻忽的触感停在指尖。
  
  七月的清晨空气如同爱人的呼吸般芬芳.她将蝴蝶停过的指尖轻轻放在唇边,在淡淡的气息中想着恒伽,想着九叔叔,想着大哥,想着三哥,想着生命中那些她曾经爱过也爱过她的人,默默的,脉脉的,无奈而忧伤。
  
  想起在战场上的意气风发,金戈铁马……
  
  现在的她,如同一只被人折断了翅膀的苍鹰,再也没有机会在战场上翱翔,窒息般地被困在那个人的身旁。
  
  肚子里的孩子忽然轻轻动了一下,她的心里顿时涌起了一种温柔的感觉,将手放在了上面,小心翼翼地触摸着,感觉着。就算她爱的人不在了,可是,生命还在继续啊。这里,正孕育着他和她的孩子……那抹身影牢牢地占据着她心里最最温和,最最阳光的一隅,每每忆及,会有说不清的勇气涌上心头。
  
  一直一直记得他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无论有多痛苦,只要活着,雨就会停,就能看到美丽的天空。
  
  就在不远处,几个宫女们聚在一起给水里的鱼喂食,笑声清脆,粉色的衣衫映衬这碧水涟漪,也不失为美丽。
  
  “对了,你们听说没,最近宫里来了一个花匠,听说很受皇后娘娘喜爱呢。”
  
  “对啊,因为他伺弄的花草都开得特别茂盛。”
  
  “不过那个人的长相好可怕……”
  
  “听说是被火烧毁了容貌,所以才变成那样的……”
  
  “简直就和鬼一样,还有他的声音,也可怕极了……”
  
  “好了好了,别说那个丑八怪了,我们说些别的事吧。”为首一个宫女飞快转移了这个令人不快的话题。
  
  忽然旁边有个宫女唱起了汉代乐府的歌谣,众女兴致盎然,也纷纷跟着唱了起来,“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还顾望旧乡……她的故乡……她的故土……
  
  蓦然而起的思念刹那间让她几乎要窒息,她是如此的渴望,想要再度踏上那片土地。那片有许多许多回忆的地方,那片她生长过的地方,那片她曾经倾尽心血拼命守护的地方……
  
  一瞬间,她心潮澎湃,不能自己。
  
  举目远望,浮云淼茫,远处,是她看不见回不去的故土。
  
  窗外婆娑的光影一下一下的随着风与树的摇曳而晃动,模糊的光线湿润了她的眼眶。
  
  “都别唱了。”皇上的声音忽然在她们身后响了起来,一改平日的和颜悦色,今天的皇上似乎有些恼怒,宫女面面相觑,连忙退了下去。
  
  宇文邕走进房里的时候,看到她正好趴在窗台上,她的脸看起来异常纤秀,尖尖的下巴,光滑的皮肤,象一具做得相当精致的雕像,房间里充满着药味,那是他每天派人送来的安胎药的味道。他的目光一转,不由停留在了她那日渐隆起的腹部,克制住心底不断涌出的酸意,他将目光继续往下移,在聚焦到某一个部位时,他的目光稍稍一暗。
  
  或许是天热的缘故,她居然没有穿罗袜,也没有穿鞋子,裸露出来的足踝在夏夜的薄光中白得耀眼。
  
  “这样会感染风寒的。”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她抱起来走向床榻边。她开始挣扎,但因为怕伤着肚子里的孩子,所以又不敢用力挣扎,只得眼睁睁地地看着自己被他放在了床榻上。见他并没有更多举动,刚稍稍松了一口气,却又见他从一旁拿起了一只白色的罗袜。
  
  “不用……”他手指的温暖触觉猛然让她一惊一颤,迅速地缩回了自己的脚。
  
  “乖,别动。”他轻柔而强势地捉住了她冰冷的脚,往自己的方向一扯,不让她再缩回去,动作生疏地替她穿上了袜子,又抬起头朝着她微微笑了笑,他的眼睛,是剔透的淡琥珀色。像是……秋天里,在余辉下无言的天空。
  
  “长恭,下次记得要穿袜子。”他低低说道,语气温和得不可思议。
  
  她的心里掠起一丝说不清的感觉,却又立刻烟消云散。眼前的这个男人,是齐国的大敌,也是间接杀死斛律叔叔一家的人。如果不是为了孩子,她又怎么可能忍受着屈辱,苟活在这个令人窒息的囚笼之中……
  
  她再次用力缩回了自己的脚,扭头看向窗外,不再多说一句话。
  
  他站起了身来,按捺住了内心涌起的一丝恼怒,不动声色地看着她。两人似乎陷入了沉静之中。这种沉静不是无声胜有声的默契,而是一种无话可说的僵境。
  
  “怀着身子总待在屋子里也不好,我陪你去外面走走。“他尽量用一种平静的语气说道。
  
  “我不去。”她简明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高长恭,你如果不遵守约定,那么是不是我也不用遵守了?”他牢牢地盯着她。
  
  她蓦的转头,“宇文邕,这段时间来,我根本没有逃跑,你还要怎么样!”
  
  “怎么样?”他冷冷地看着她,“高长恭,自从你答应留在这里之后,你对我笑过一次吗?一次都没有!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你到底要我怎么做?难道我堂堂一国之君,连那个男人都比不过吗!”
  
  她的心里微微一痛,脸上却还保持着面无表情的神色,“皇上,你可以禁锢我的身体,可是却不能禁锢我的心。就算是一国之君,也并不代表他可以得到任何想要的。”
  
  他眉梢一挑,突然欺身向前,凑到她的身边,强硬地捧起她的脸暧昧的贴近,“我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从突厥草原知道你是女儿身的那刻起,我就告诉自己将来无论如何也要得到你。就算你是兰陵王,就算你想杀我,这些我全都不在乎。这条性命,是我忍耐了很久才保下来的,这个皇位,是我忍耐了很久才到手的,而你,我也是忍耐了很久很久才得到的,所以我是绝对不会放手的。我只是想留住你,即使你不爱我,即使是用这种卑劣的威胁手段,我也想留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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