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化鼠 (第2/2页)
但是……
“你说它受了很重的伤,那没有意外的话它现在已经死掉了。重伤失血、再加上连续七天的大雪、冰天雪地的根本找不到任何食物与药草,就算是伤口不发炎,在这种状况下它也活不下来。估计第二天就被雪给掩埋了。”
我耸了耸肩,虽然不想打击真村,但是还是尽量不要让他抱有侥幸心理的好——不过死了也好,彻底断绝了目击证人,接下来只要他自己不泄露出去,这件事就算结束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他不说,我也不说,就没有任何人会知道。
“这种事情我也知道。”
真村丧气地垂着头,他丢下树枝,捏紧了拳头:“但是好不甘心,当时我如果回去告诉大人就好了,我当时很害怕,只敢把它搬到树洞里,然后就像胆小鬼一样的跑回家了。真是……像胆小鬼一样。”
我哑然的说不出话来,忽然间我才察觉到,无论再怎样伪装,我的内心始终是以一个成年人以及一个利己主义者的思维来看待世界。哪怕我伪装得再怎么像一个孩子,但是真正的孩子那种纯净单纯的思考方式却是我所无法模拟的。
他们在很多时候不会考虑太多的东西,像小动物一样天真的相信世间的一切,怀有着某种不被其他因素所干扰的正义。他们不会考虑得与失,也没有太多复杂的念头,甚至不会想到自己会因此受到伤害。这种善,是无知的善,也是无知的恶——但是谁又能评定他们的善恶呢?
“人性本善”与“人性本恶”是永恒的辩论题,孟子说人性本善,是因为每个人刚出生时都是一样的,婴儿与孩子的性格就跟白纸一样,他们的心思是最为纯粹与单纯的,他们没有懒惰,没有暴怒,没有贪婪……七种罪恶全然不沾。
而荀子的人性本恶却又无可反驳,因为孩子的单纯与天真有时候又会是最残酷的行径,他们可以笑着虐杀各种动物,因为他们不理解伤害生命的可怕与痛苦。
他们的这种本性其实是兽性,正如野兽吃人、吃同类都不会受到良心的谴责,因为它们是本性生物,而遵循本性的婴儿与孩子则是原罪,因为他们不懂得“伪”,那么对于他们来说道德、法律都只不过是无意义的。
如果所有人都遵循这种本性的恶,那么世界将会无序而混乱,到处都是一片混沌,社会将无法形成秩序。
但是究竟什么又是善,什么又是恶,又有谁说得清呢?智慧果被称为罪过,夏娃亚当因吞下智慧的果实,脱离了蒙昧的本性后就染上了罪,被驱赶出了伊旬园——那么智慧与秩序本身就是罪么?
我思考不出答案,只能苦笑,这种缠绕于是与非之中的永恒辩论本身就是无解的谜题,它不是数学,不存在一个唯一的答案与解答的方程式,任何人从任何角度都能将两者说得通——又或者换句话来说,人性本贱又如何呢?
人刚出生的时候,不懂得尊严荣辱,就算被人辱骂也不会生气,像个受气篓子一样,这不是“贱”么?而且刚出生的孩子只有本性,没有任何劳动力、无法创造任何价值,这又是某种意义上的“贱”。
我将思绪拉回现实,把奇奇怪怪的想法都丢出脑海,继续追问真村:“你在之后有没有把事情告诉其他人?”
“我怕被大人骂,所以只告诉了你哦。”
真村摇了摇头。这叫我总算缓和了下来,我用双手按住他的肩膀,与他双目对视,用严肃的口吻叮嘱:“真村,这件事不要继续告诉其他任何人,并且你自己也要尽量忘掉,不然会发生很危险的事情,明白了吗?”
“我……”
真村嘴才刚张开,话就被美嘉的抱怨声打断:“折,真村,你们两个到底在那里说些什么啊。真是的,也不过来帮忙,我和纱都快累死了。”
“好了,好了,很快就来。”
我转过头来朝不远处的美嘉和纱摆了摆手,然后站起身来轻拍真村的肩膀:“这是属于我们两个的秘密,绝对不能告诉别人,记清楚了。”
“恩,我知道了。”
真村用力地点了点头,我再次一拍他的肩膀,朝他鼓励的笑了笑:“还有,真村不是胆小鬼,你很勇敢,也很聪明。”
“折,谢谢。”
真村秀气的脸染上了红晕,还没发育起来的他看着既像男孩又像女孩。
“如果以后……恩。”
我停顿了一下,将言语组织得平朴些:“以后要是感觉事情暴露了,立刻来告诉我。特别要注意大人,如果有大人跟你反复询问与这件事相关的问题,你就告诉他们已经忘记了——那天你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吃了什么,穿的什么衣服……一切关于那天的问题,你都说忘记了。”
这算是提前打个预防针,这是一种最常见的问话技巧,问话的人会反复在细节上对被问者进行询问,一点一点的从细节中得到答案。或者是反复对各个问题进行重复式询问,最终让人产生精神疲惫,谎言一环扣一环,当一环扣不扎实,那么整个谎言就会瞬间揭破。
一个谎言需要无数的谎言去掩盖,所以最好的谎言有两种,一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另一种是似是而非——不过这种技巧需要极高的心理素质与对话技巧,对现在的真村来说太过于困难,所以对于他来说第一种才是最好的选择。静是个特殊的例子,不是每个孩子都有着她那样的心理素质。
小孩子的忘性很大,只要推说不记得了,就算有人怀疑也没有办法。当然,我曾察觉到町里的大人一直有对孩子进行催眠的行为——如果真到了那一步,为了救真村,我也会对他进行催眠,替他替换关于那一天的记忆。
毕竟要说到催眠,我可也是个老行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