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永生 (补完) (第1/2页)
“真村,那家伙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等到海野一行人离开,美嘉就扭过头来,笑眯眯地盯着真村,开始“兴师问罪”,连带着早季他们也一脸好奇的望向真村。
被一群人盯着看,真村有些不安地缩了缩身体,表情显得为难:“我能不说吗?”
不等美嘉说出拒绝的话,理奈就先给了真村一个台阶:“为什么?是他让你不要说的?”
“恩,他们让我不要对其他人说,我答应了,所以要遵守誓言。”
真村顺台阶下来,做出一副抵死不从的样子。他摆明了这是人与人之间信用与承诺的问题,美嘉也不好继续追问,只能悻悻地瞪了理奈一眼,轻哼一声:“爱说不说,我看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才不是!是很伟大的事情!”
真村辩驳,美嘉唇角不经意一翘,接下来她估摸是会用语言刺激真村,让他口不择言。不过这时理奈搅乱了美嘉的小计谋,她抚了抚自己戴的雪白棉帽,心有余悸地吐了口气:“总算是结束了呢,刚才我还担心会遇到很严厉的事情呢。美嘉,我们把花放流了就去吃东西吧,肚子有些饿了。”
“恩,放流去吧。”
纱附和了一声,真理亚也笑嘻嘻地看向美嘉:“美嘉姐,快点把你的那朵冰花拿来给我看看。”
“哼,好了好了。”
美嘉睨着眼睛斜视着我,她大抵也是看出了海野几人的异样,出于担忧才会这样紧迫地想要追问真村——但这并不是什么好的解决方法,对我们来说,知道海野他们的秘密不重要,重要的是避免与海野他们拉扯上关系。
于是我朝她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以示“不要继续追问,然后我已经知道了,事情交给我处理”。美嘉意会了我传达的意思,又一一瞪了理奈和纱一眼:“就我一个人是坏人好了吧。”
“走了,放流去。”
抱怨了一句,美嘉就扭头朝已经空无一人的河岸走去,理奈和纱这几个女孩赶忙跟了上去,几个男孩一时弄不清楚情况,面面相觑了一会,也扭头跟上。我刻意落后一步,伸手拉住还有些迷糊的真村:“真村,走慢点,我有话和你说。”
“好。”
他犹豫了一下,点头同意了。
于是我们两个踱着步子跟在队伍后面,维持了十几秒的沉默。正当我组织好语言,打算用一个合适的交谈方式以及技巧时打开话题时,却没想到真村反而先开口了:“折,你说人一定会死吗?”
“为什么要问这个?”
我心知真村大抵还在纠结于川上先生的事情,但不打算主动点破。
“我知道的,刚才那位川上先生已经死了。就和理人一样,永远都在迈进土里,再也出不来了。”
真村的脸上露出不符年龄的忧郁,他叹着气,低下头来:“就算变成了大人,有了咒力,也迟早有一天会死去。为什么,明明咒力那么厉害,却不能让人永远活着呢。”
他的话无疑是已经超出了这个年龄对死亡的认知,但在我看来却近似于杞人忧天,生命有诞生就必然有消亡,永恒不死带来的不一定是愉悦,也有可能是眼睁睁无力的看着自己亲近的人走向死亡,最后孜然一身独享无尽的孤独,最后走向自毁——当然,夏虫不可言冰,我这种认知也只是以自我的主观去臆测永生者的思维,就跟以有穷的智慧去思考“无所不能的神明”在想些什么一样的可笑。
虽然如此,我也依旧固执地认为永生是一种折磨,所以绝不妄想去追求那样的永远存续。或许是出于已经死过一次的原因,所以我对死亡没有任何的恐惧。换而言之,对我来说经历一段平朴的人生,与亲近的人一同老去,最后在子孙的环绕下迎来永眠——这样的人生对我而言正是一种理所应当的真理,也是我所梦寐以求的奖赏。
非常可笑,一个从未获得永生的人类却能断言自己根本不需要永生,简直就和贫穷者大放厥词说“我喜欢贫穷,不需要任何金钱来污染我”一样——换成这种思路,我又不免被自己的思考所取悦,不禁轻笑出声。
“折!别笑啊!”
真村伸手捶了下我的肩膀,我耸了耸肩,收起笑容:“真村,如果让你能够永远的活着,但是你的父亲母亲总有一天会死掉,我、纱、美嘉、理奈……我们这些朋友也会死掉,就剩下你自己一个人继续活着,你会觉得快乐吗?”
“不会。”
他摇了摇头,神情认真:“那时候我一定会很伤心,很难过。但是我还是想要活着,只要活着,说不定就能找到复活所有人的方法,把你们全部找回来。”
这充满童稚与天真的话让我禁不住哑然失笑,下意识地将其归类为童言无忌与幻想,但转念想到咒力的神奇,以及自身本就是某种意义上的“复活”,就无法否认确实是有那样的可能性。
“死者复活”
“永恒长存”
这些属于“神明”的权柄,会落到人类的手中吗?
“都说别笑啊!”
真村不悦地皱起脸。我朝他道了歉,于是他又高兴起来:“而且只要让大家都永远活着就好了,只要所有人都不会死掉,那么就不会悲伤和难过。”
我不忍破坏他的梦想与童真,也不打算将自己的三观强加给他,只是不动声色倾听着,不作任何意见发表。
之后真村又絮叨了不少关于永生的话,我也弄明白了大抵是小井那批人给他灌输了不少这方面的设想,或许还描绘了相关的蓝图——当了解这一情况,再联想到小井兄弟的亲人去世这一件事,这样一来,小井那批人正在做的事情大抵也就浮出水面了。
以咒力去探索令人类永恒长存的可能性吗?虽然不是百分之百肯定,不过大概也已经是八九不离十了。
我轻声叹息,隐约明白了海野一群人所面临的危险,如果正如我所猜测的那样,他们为了研究这种令人类永存的方法,无可避免的会涉及到基因的问题,事先通过动物来实验,到了最后,不免要在人类身上进行实行——但伦理规则限死了这一点。
因为父亲是妙法农场职员,平日工作涉及各种植物基因改良,所以我曾在偶然间听见过父母探讨过相关的话,同时也听过在伦理规定中有一条——“不能使用咒力修改人类基因,以及非学业、工作所需,不能私下进行生物的基因进行研究分析,而人类、化鼠的基因研究分析除非有伦理委员会的批准,否则绝不能私下进行。”
也就是说,海野一行人不是已经触及了这一条规定,就是即将触及这一条规定。
“折,你知道细胞吗?人类的身体是由无数的细胞组成的,而且它们会不断的分裂……”
“这些都是小井他们告诉你的?”
当快要抵达河岸时,我停下脚步,打断了真村的话。他眼神闪躲,点了点头,发出微不可闻的声音:“恩。”
“真村,你以后打算去找小井他们吗?”
我注视着真村,觉得以他的性格,一旦真的对小井他们所描述的东西感兴趣,大概无论怎么样都会找他们的——从他对昆虫的执着劲头以及从外表看不出的执拗性格来看,他做出这样事情的可能性很大。
“不……我不会去的,也不打算和他们做朋友。”
真村摇了摇头,给出了叫人吃惊的答复。我忍不住掀起眉头:“为什么?”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感觉得到你们都不喜欢我和他们接触,所以我不会去找他们的。”
他语气平静,脸上挂着稍显腼腆的笑容,看起来并不像刚才所表现的那样懵懂无知:“我知道自己比较笨,但是你们的担心我是看得出来的。”
“真村,对不起。我是觉得海野他们几个做的事情或许违反了伦理规定,所以才想让你不要和他们太接近。”
既然他已经看出了端倪,我也就坦然地将话敞开来说,虽然不能明确的向他说明町内的黑幕,不过以“不应该去接近违反伦理规定的人”的这种说法作为理由也是合理的——毕竟在神栖六十六町之中,伦理规定就相当于法律,违反伦理规定的人就相当于犯罪者,而无论在任何时代,犯罪者都绝不会让人想要去亲近。
“我知道了。”
沉默了一会,真村才重重地点了点头,他语气忐忑:“折,可以不要把刚才的话告诉别人吗?”
“当然。”
我拍了拍真村的肩膀,递出肯定的笑容。他怔了一下,看了看我的手,又转过头来注视着我的脸,乌黑的眼珠熠熠生辉,随后他的脸上露出了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般的神情:“折,我不会放弃的!”
我哑然无声,一时不能理解他所说的是什么意思,思绪转动了一阵,才理解过来他所说的是清晨时候的那件事情,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却也不忍继续打击他,只是装作没听到:“好了,纱她们在等着呢,我们该过去了。”
……
“折,真村,你们两个快点啊!”
在美嘉的催促中,我和真村回到队伍。真村去拿回自己的冰花,而我则在河面上挑了一朵看起来最为闲适的冰花,它大约有双手合捧大小,是河面上肉眼可见飘得最慢的一朵,其下端的花萼以及根茎显得较为巨大与繁密,使得它在水流地带动下不时来回打着转,以一种缓慢的速度下游漂流。
在请求静以咒力将其打捞上来之后,我将花朵捧在双掌间赏玩起来,由于带着水,所以整朵花显得分量十足,花瓣的触感冰凉厚实,却又显得十分柔滑细腻,宛如女子娇嫩的皮肤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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