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憎恨 (第1/2页)
那是一片纯白的原野,男孩在原野中跋涉,无所谓起点,也无所谓终点,视线中没有任何变化,也没有任何值得停下脚步的事物。他就像是一头被吊在眼前的萝卜所吸引的驴子,漫无止境的往前涉步,光彩逐渐从他的眼中流逝,寒冷在他的身上蔓延。
“好冷……”
他这么呻.吟着,却依旧没有驻足,在冰冷坚实的岩石、冻土上将双足磨破,最终踉跄地跌倒。
“谁来救救我……爸爸……妈妈……折……帮帮我……”
跌倒在地的男孩蜷缩着身体,将双手交叠在胸口,祈祷着,祈祷能够被人所帮助,被人所拯救。
但是,即使祈祷了很久,也没有人响应他。
在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沉重,越来越麻木,就将要陷入永眠的时刻,那弥漫着无边风雪的天空忽然被一束光线所撕裂,一座远在天边,又仿佛近在眼前的冰城浮现在眼中;它凭空悬浮在空中,洁净透彻的冰块构成数十公尺的外墙,透过近乎透明的外墙,可以看到里面一座又一座宏伟的殿堂、楼阁,而无论是城墙又或者是建筑的表面,都看不到有丝毫的缝隙,就像是一整块的冰块被雕琢成这浑然一体的冰城一般。
注视着这样宏伟如神明的宫殿的冰城,男孩再次站了起来,竭尽全力的往前走去。不一会,在他的脚下浮现出笔直向上的冰雪台阶,沿着这些宽阔而又坚实的台阶缓慢地拾级而上,直到双脚麻木不堪,这时他才停下脚步。
当男孩停下了脚步,抬头一看,想确认自己离着冰城还有多远时,却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已经站在了冰雪台阶的最顶端,面前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奇异建筑,外表看起来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苞,层层叠叠的“花瓣”是建筑的外围,像是迷宫般层层往上摞起,直到他极力抬头仰望,才能隐约看到轮廓的一座犹如花蕊般的冰塔时才算到达尽头。
那一座冰塔在不知道多高的天空中绽放出清冷的光辉,漫天的风雪都无法掩盖住它那耀眼的色彩,让整个世界都染上它的光泽。
男孩怔怔地看了冰塔好久,才转身看向背后,却发现来时的冰雪台阶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不见了,在他的眼前所剩下的只被狂乱的苍白所覆盖的大地,地面上的一切都缩得很小,积雪堆积成的起伏都小得像是他手掌心里的纹路。
“好冷……”
男孩站在原地,茫然无措。来时的道路消失不见,而前面只剩下高得几乎和天空平行的奇怪建筑,那是只需要望上一眼,理智就会告诉自己“根本无法攀登,也无法抵达尽头”的高度。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出选择,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逃离这单调枯燥的苍白雪原,而且身体已经失去了继续行动的力气,寒冷也摧残着他的意志。
男孩躺倒在冰城的台阶上,不再动弹了,就这么呆呆的望着遥远的冰塔,想象着能够居住在里面的到底是多么伟大的人,说不定比号称能够劈开地球的镝木先生还要伟大吧?毕竟他也只是和大家一样住在木头做成的屋子里。
“说不定……是无所不能的神……”
男孩呢喃着,虽然他也不是十分了解“无所不能”是什么样的概念,但是如果“神”愿意帮助自己,应该是很简单的一件事吧?
这样思考着,男孩默默的在心里祈祷,但是这一次不是向父母,也不是向折,而是向着高耸在天空中的冰塔,向着里面或许可能有,也或许可能没有的“神”祈祷。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男孩的祈祷真的被“神”所聆听,原本只有白色的天空逐渐笼上了黑幕,无穷无尽的黑暗侵蚀天空的光线,并且弥漫到雪原之上,将除了冰城以及冰塔以外的所有一切颜色都吞噬一空。
黑暗本应该是没有光线的地方,然而现在黑暗却仿佛获得了生命,影影绰绰的触须在无光的黑暗中延伸,任何光线一旦进入黑暗的天幕中,都会立刻变得黯淡,不是被吸收,也不是被折射,而是彻彻底底的消失无踪。
当除了冰城以外的一切都变成了幽邃的漆黑,黑暗又开始向着冰城蔓延,它就像狡黠的野兽探出利爪试探猎物一般,从遍布四面八方的“身躯”中伸出细密的黑色“丝线”,丝丝缕缕地向着被冰塔散发的莹白光辉所笼罩的范围探了过来。
就像是在一件纯白的衣服上用黑色的丝线或是笔墨描绘而过,本是光亮的空间被一点点的涂黑、覆盖。匍匐在地上的男孩睁大着双眼,看着周围像是被一个黑色的布袋裹上了的天空与大地,茫然无措的将身体往奇异的花苞建筑挪去——在他的眼中并没有呈现出黑暗,而是莫名的视野变得狭隘,表现就像视力突然减弱,但实际上是却毫无光线反射的黑暗无法被他的双眼所发觉。
虽然双眼无法看到那宛如实质般的黑暗,但男孩还是感觉到危险在临近,叫他往安全的后方退去,直到靠到了花苞建筑的冰壁上。
黑暗还在继续往前侵袭,“它”的动作正在加快,似乎是因为冰塔对“它”先前的侵袭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被“它”当做了一种纵容,这使得“它”越发恣意用自身的触须去触碰仿佛玉石般温润光泽的冰城冰面。
在那一瞬间,男孩只觉得眼中的一切都失去了色彩,纯粹而浩瀚的白光像是天空中有汪洋大海的水倾倒下来,那模糊不清的四周都被洗刷,仿佛是水汽袅绕的玻璃被水冲刷而过,重新显露出的清湛干净表面,清澈得似乎让人能够嗅到空气中淡淡的清香。
炙亮的白光利箭般撕破遍布天空大地的黑幕,将辽阔雪原与一望无际的天空都照得发白,即便厚重的云层也大气也无法覆盖那如水流淌般的光线。
黑暗为光华所驱散,但没有根绝,早在冰塔绽放出光辉前,就有一片形状奇特的黑暗悄然藏入男孩的体内,当无与伦比的光辉涤荡一切黑暗,“它”也因此而幸存了下来,并在男孩耳畔窃窃私语。
“这是神的国……不是你应该停留的地方……离开这里……到外面去……”
难以听懂,并且断断续续的声音在男孩心中回荡,虽然听不懂,但声音里的意思却能被他所理解。男孩心中无比的恐惧,身体颤抖,却鼓起勇气来开口询问:“你是谁?在哪里?我该怎么离开这里?”
“黑暗之子……原初的第二巨兽……吞噬万物者……失去之兽……我有无数的称号……我允许你……使用我的后裔对我的称呼……深渊之蛇……我就在你的意识里面……你只要离开这座神城……我就能帮助你回到你想去的地方……”
“是真的吗?”
心思单纯的男孩轻易地相信它的话:“那我该怎么离开这里?”
“只要你往上走……到上面那座神塔里……就可以脱离这里……不用害怕自己做不到……我会帮助你攀登上去的……”
“可是……”
男孩抬头眺望冰塔,有些犯愁,花苞状的建筑非常高,而且表面光滑无比,只有最外层的“花瓣”的边沿稍微凸出,可堪落脚,形成弧形陡峭的路线,宽还不到二十公分——离地面不高的时候还好,要是等攀爬到数十公尺或是数百公尺高的时候,说不一定一阵风都能将他刮下来。
“如果你不到那座神塔去……那你就要永远留在这里……”
男孩最终被它说服了,休息了一会后,登上了一条狭隘的窄道,紧贴着光滑的冰壁,小心翼翼的往上方的神塔前进。
刚一开登上窄道的时候的时候,男孩就感觉脚下有着轻微的刺痛感,这种感觉很微弱,让他误以为只是自己走了太久的路的缘故。但随着他越走越高,那种刺痛感不再局限于双脚,逐渐弥漫到小腿、大腿、肚腹……最后遍布全身,并且变得更加剧烈。
“好疼啊……我走不动了。”
终于,当这种刺痛感弥漫到全身,并且达到了犹如钢针刺入肌肤的地步,男孩紧紧地贴着光滑的冰壁不动了,他甚至想要坐倒在地上,直接昏睡过去,不过由于眼前的脚下已经是两三百公尺的悬空,他不得不艰难地站着,在变得凛冽的寒风中缩着脖子,希冀单薄的衣服能够多保留一些温度——如果不是来自体内那位自称深渊之蛇的生物的帮助,加上这个世界非常的奇特,说不定他早就昏迷过去,掉到底下去摔得粉碎了。
“继续走,不要停下来。”
藏在男孩体内的深渊之蛇再次发出声音,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男孩觉得它说话变得流畅自然了,不再时断时续,就像是一个重病的人逐渐恢复的健康。
“可是我走不动了,身上好疼,每个地方都疼。”
男孩啜泣起来,他从来没有遭受过种痛苦,身体表皮部位都火辣辣的疼,加上冰冷的风拍打在身上,更是加剧了这种痛苦。
“继续走。”
然而没有人怜悯他,深渊之蛇的声音也像寒风一样冰冷,让本来相信“它”的男孩心生恐惧,他感觉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怀疑自己相信“它”的话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我不想走……”
男孩犹豫了起来,一边是能够离开这漫无边际的风雪世界的渴望心理,一边是对疼痛以及前方还看不到尽头的道路的畏惧:“至少……至少让我休息一下,我想要休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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