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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观音垂泪

五 观音垂泪 (第1/2页)

五观音垂泪
  
  等方多病返回地宫的时候,李莲花已把地上的人骨收拾停当,挖个浅坑埋了,这人喜欢打扫的毛病到坟里也改不了。杨秋岳从门顶上那道裂缝掷了几把火把进去,门后的光线逐渐明亮,里头空气并未封闭,似乎便是真正的陵寝。
  
  “莲花,你进去。”方多病推了李莲花一把,李莲花往前踉跄了一下,大惊失色,“方大公子武功高强,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当然是方大公子先进去,何况以你那‘颀长’的身材,爬裂缝再合适不过。”方多病大怒,他一向自负病弱贵公子,李莲花却明明在说他瘦得像根竹竿,“本公子抓了你从那洞里丢进去。”杨秋岳却已默不作声爬上两三丈高的门顶,钻进缝隙,李莲花和方多病顿时不再推诿,只听杨秋岳在门后静默半晌,淡淡的道,“里面奇怪得很。”
  
  方多病一把抓住李莲花,他身子削瘦,手劲却大,像抓小鸡一样把李莲花提了起来,自己钻过缝隙,顺手把他如抹布般拖了进来,定睛一看,地上几只火把的微光之下,眼前的情景顿时让他瞠目结舌。
  
  那岂是“奇怪得很”四字所能形容,在方多病心里是稀奇古怪、匪夷所思、莫名其妙、乱七八糟、妖魔鬼怪……
  
  观音门远远不止两尺五寸厚,而足足有五尺二三,越往下越厚,竟似圆的。这“门”其实根本不是个门,是原本就牢牢生在地下的一块巨石,熙成帝让人在巨石上镂刻观音之像,凿作门面,却是个永远都打不开的门。当年修陵人在巨石顶上的土层里挖了条通道,进入巨石后继续修建陵墓,陵墓建好之后工匠用石板封起入口,和通道顶上所有石板一模一样,看起来严丝合缝,毫无破绽。但这堵住入口的石头毕竟和其他石板不同,之后没有泥土,乃是空的,数百年之后那风化的石缝偶然给李莲花看了出来。
  
  而观音门后,是一间宫殿模样的房间。
  
  让方多病目瞪口呆的是:这宫殿里即没有棺材,也没有陪葬的金银珠宝,但有桌椅板凳床铺,甚至那地上滚着一个酒壶,两个酒杯。李莲花喃喃的道:“果然奇怪得很,皇帝的陵墓里没有棺材,却有死人,死人居然要喝酒……”
  
  那宫殿里垂缦委地,有一张象牙红木大床,墙上悬挂江南织锦山水图,图上有人书“大好河山”,下落款“大琅主人”。图下一张紫檀方桌,桌边两把紫檀椅子,上边刻有龙纹。地上丢着一个扁式马形银酒壶,两个素银杯,房间的角落放着焚香茶几,茶几之旁有琴台,琴台上却搁着一把金刀刀鞘。东西虽然不多,样样极其精致,显然都是皇家之物。熙陵最深处居然是这副模样,实在是奇怪也哉,但最奇怪的不是这房间布置成这般模样,而是房间里还有两具骷髅。
  
  一具骷髅长大嘴巴仰身靠在紫檀椅上,身披黄袍,一把金刀跌在地上。显然他本在喝酒,突然有人用金刀一刀将他刺死。另一具骷髅钻在观音门后一个洞穴之中。观音门上斑斑血迹至今仍可辨认,他双手握着一把短剑,已在门下掘了一个深深的洞穴,全身都已在土中。只是这观音门巨石体积庞大,石质坚硬非常,他只能沿着巨石往下挖掘,却凿不穿石头,而那巨石不知深入土层几许,想要挖出一条通道出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原来想要开门的人不只是外面的,里面的人也想开门。”方多病叹了口气,“这两个人是谁?”杨秋岳道,“这两个人穿的都是皇袍。”方多病苦笑,“莫非这两个死人就是熙成帝和芳玑帝?这对老子儿子在搞什么鬼?”李莲花悠悠的道,“这情形清楚得很,当然是后死的人杀了先死的人……你看那椅子上的骷髅牙齿都掉得差不多了,应该就是老子;而儿子杀了老子以后在地上挖了个坑把自己埋了。”这话一出,连杨秋岳都险些笑了出来,方多病呸了一声,“这两个人都是皇帝,怎么会造了个坟把自己关在里面?尤其是这儿子,都身登大宝权倾天下了,居然跑到这里来挖坑,是什么道理?”
  
  “这道理我虽然不知道,”李莲花微微一笑,“他却是肯定知道一些的。”他所说的“他”,指的便是葛潘。方多病解开葛潘哑穴,“小子,你处心积虑假冒葛潘,潜入熙陵地宫,图的是什么?”葛潘的目光却冷冷的落在李莲花脸上,李莲花满脸歉然,看在他眼中更是分外刺眼,可恨之极,“李莲花好大名气,第三流的武功、第九流的胆量,我本该觉得有些奇怪。”他淡淡的道,“可惜你的确是太像小丑了些。”方多病忍不住笑,“他本就是个小丑。”李莲花道,“惭愧、惭愧。不过关于这对儿子老子的事,还是要请教的。”葛潘冷笑一声,“你自负聪明,料事如神,何必问我。”之后闭起嘴巴,任凭方多病不断喝问,便是一言不发。
  
  杨秋岳在陵墓中四下敲打,这个“房间”比寻常房间大得多,不过皇宫他没见过,不知皇帝住的房子是不是就是如此空旷,在那牙雕红木大床之后还有另一个房间,里头屏风一座,另有一个琴台,一具“连珠飞瀑”放置琴台之上。李莲花踏进红床之后的房间,看向屏风之后,陡然一个东西映入眼帘,他顿了一顿,“方多病,这里有个有趣的东西。”方多病再度封住葛潘的哑穴,兴冲冲的进来,“什么……啊!”他被吓了一跳,屏风之后,赫然又是一具骷髅。
  
  “这是个女子的房间。”杨秋岳道,“看这骷髅身穿绫罗绸缎,说不定是熙成帝或者芳玑帝的嫔妃。”那屏风后的骷髅和前面房间的骷髅不同,它穿的一身雪白绸缎衣裙,历经数百年而丝毫无损,头上发髻挽得整整齐齐,不戴首饰,头微微歪在一边。人已化为骷髅,但余下那付白骨经依然给人一种妍媚娇柔、仪态万状的感觉,不知生前却是怎样一位倾国绝色。方多病目不转睛的看着那骷髅,“她美得很,居然死了几百年还是美得很。”李莲花轻轻扯了一下那白色衣裙,那衣裙贴身而着,即使血肉已经化尽,却仍然包裹着骨骼,难以轻易解开。回头细看这只有一琴一屏风的房间,这房间之后已然没有出路,这里就是熙陵最深的地方,四壁都是厚达数丈的泥土岩石,有谁能知庄严堂皇的熙陵之下,隐藏得最深的秘密,居然是个女子的房间。
  
  在她的门外,年轻的皇帝杀死了自己的父亲,扑到在观音门下。
  
  这位女子究竟是谁?
  
  “噔”的一声轻响,却吓了杨秋岳和方多病一跳,李莲花拨动了那具“飞瀑连珠”的琴弦,又拨了一下。方多病被他吓了两次,怒道:“李莲花,你干什么?鬼吼鬼叫的难听死了!”杨秋岳咦了一声,“这琴上写了字。”李莲花正在细细端详琴身上的墨迹,“淫漫则不能励精……”笔力苍劲,最后一笔拖得老长,直延续到琴腹,显然是书写之人写到最后把笔摔了出去。这具瑶琴本是古物,琴身漆黑光亮,写了墨迹不易看出。三人在房间里转了几圈,没有再看见什么新鲜东西,回到前厅,葛潘的目光死死盯着匍匐在地的那具尸体,方多病念头一转,一把把钻在土里的那具骷髅拉了出来。
  
  那骷髅骨骼已经散去,只凭了他那一身千疮百孔的皇袍才勉强把他“拉”了出来,方多病把那“一袋”零散的“东西”倒了满地。一阵噼啪掉落之声,尘土飞扬,三人一起看见除了骨骼之外,地上尚有印鉴一个、玉瓶一个、琴谱一本,以及金银观音各一小座。那对观音神态和门上所镂极其相似,观音面容端正秀丽,衣着线条流畅柔和,虽然多有破损,却是罕见的珍品,相比而言,门上的观音虽是雕琢精细,却乏了一股端正慈悲之气,显是工匠模仿此二尊观音而镂。方多病拾起那个印鉴,翻转一看,“这真的是玉玺,我虽然没见过皇帝的印,但这块玉却是极品好玉。”杨秋岳道,“看这模样,熙成帝是被芳玑帝所杀,但是史书记载,他却是暴毙之后,按照朝仪隆重下葬的,怎会背后中刀死于此地?”李莲花微微一笑,“熙陵建成这种古怪模样,我想它本来当真要建皇陵,但后来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却被改成了一处秘宫。熙成帝将自己的陵墓改建为秘宫,怎能无所图谋?”方多病瞪眼,“什么图谋?”杨秋岳也淡淡的道,“势必与芳玑帝有重大关系。”
  
  “你们真的没有明白?”李莲花叹了口气,“熙成在地宫入口刻了那篇罗罗嗦嗦洋洋洒洒的《医子喻》,那故事主要在说什么呢?它在说老子为了儿子好,就算诈死也不算骗人,不是么?”方多病和杨秋岳情不自禁“啊”了一声,“熙成诈死?”李莲花指指后面那个女子的房间,“那具瑶琴上写‘淫漫则不能励精’,琉璃影壁画着鲤鱼化龙……”方多病恍然大悟,“啊!那是诸葛亮《诫子篇》的一句话,《医子喻》、《诫子篇》,看来熙成老子对他儿子寄望很深,皇帝老儿也望子成龙。”杨秋岳微现诧异之色,“芳玑帝做了什么,居然让熙成决定诈死?”李莲花轻咳了一声,慢吞吞的道,“我猜……芳玑帝迷上了里面房间的那个……女人。”方多病哼了一声,“那女人是谁?”
  
  “她可能是熙成帝的嫔妃。”李莲花道,“而芳玑帝迷上了他老子的小老婆,所以让他老子痛心疾首。”方多病又哼了一声,“你怎么知道她不是芳玑的女人?”李莲花缩了缩脖子,“这里是熙陵……熙成皇帝在自己的坟里诈死,和他在一起的怎会是芳玑的妃子?而且……而且……”杨秋岳忍不住脱口问,“而且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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