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九章 操练不得法 蚊虫要过年 (第2/2页)
退堂后,曾国藩着文案,把几个人的口供整理了一下。便坐进签押房,随手拿过左宗棠刚刚送到的密信,想再看上一遍。
这时亲兵进來禀报:“禀大人,张进被关进木笼后,一直大喊大叫,惹得许多百姓,都围在发审局辕门外观看。李管带怕引出麻烦,特请示大人,是不是先把这张进收进监里?”
曾国藩略一思忖道:“把木笼抬进屋后的乱草里。把张进的衣服扒光,让蚊虫过年。告诉李管带,多派几人看着他。这样的恶弁,不能让他死得太容易。”
亲兵笑一笑走出去。
很快,发审局屋后靠围墙的乱草里,传來张进那歇斯底里的叫喊声。蚊虫们显然已经开始过年。
左宗棠的这封來信,曾国藩原本已看过一遍,他为什么还要再看一遍呢?
原來,左宗棠在这封信里,向曾国藩透露了一个绝密的消息:朝廷最近对荆州将军台湧,甚不满意,有可能调往别处;崇纶与青麟两个人当中,崇纶若实授湖北巡抚,青麟则将出任荆州将军。两湖官场的格局,将为之发生大的改变。左宗棠在信里,请曾国藩寻机转告骆秉章:清德最好暂在湖南关押,不要解送湖北;如果青麟接任荆州将军,清德不仅不会被革职,说不定还有可能升迁。左宗棠在信里接着说:如此一來,不仅曾国藩在长沙,处于两难的境地,连骆秉章,也有调往别省的可能。左宗棠在信后,希望曾国藩加快练勇的步伐,以防前功尽弃,徒增世人笑柄。
左宗棠在信末说:满人是不可靠的,当今的皇帝,同样也是不可靠的。
左宗棠的这句非常出格的话,把曾国藩吓了老大一跳。
左宗棠写这封信的目的非常明确:只要曾国藩把湘勇练成劲旅,不要说一些满人奈何不了他,就是当今天子,同样也奈何不了他。
把信装进封套里,曾国藩陷入深思之中。
削三藩以后,满人几乎掌管了大清国的所有兵力,汉人掌兵已被朝廷所不许。
削三藩以后,尽管各省一直烽火不断,但大清国仍能四平八稳,这主要就是因为,军队牢牢地被满人掌握。洪秀全闹大后,各省兵力不敷使用,清廷是在逼不得已的情形之下,才准各省倡开团练的。但作为国家的最高统治者咸丰,一方面试图利用汉人的力量,达到消灭汉人叛逆的目的;一方面,又在对各省的团练多方监视,八面设防。
团练遍地开花,最先睡不稳觉的,不是洪天王,反倒是清皇帝。
有时想起來,曾国藩甚觉心灰意冷。但他又深知道,如果任由洪天王胡闹下去,就算把满人逼出关外,天下改成洪姓,这个泱泱大国会更加糟糕。百姓将只有神日,暗无天日,国将不国。
想得头痛脑热,曾国藩起身走出签押房,想到辕门外去看一下街景,松弛一下神经。
來自衡州的一封快信,却倏地递了进來。
曾国藩只得又坐回桌前,把信拆开來看,却是刘长佑与彭玉麟、杨载福联名写來的。
这封信,却让曾国藩大吃了一惊。
杨载福领一营水师后,一位长辈族亲來投靠他,想谋碗饭吃。这位老族亲曾在广西红单船上做过水手,后來被统领的一位远房亲戚给顶了下來。听说杨载福发迹成了湘勇水师营官,便毅然决然辗转來投。
杨载福见他年纪大了,已不适合做水手,便安排他到伙房当差。
一日,杨载福正管带水勇在江面训练,老族亲同着伙房的人來送饭。见湘勇水师正在训练,他便驻足看了起來。
杨载福见他看操,便问道:“小老叔,红单船也经常训练吗?”
老族亲答:“不光船上官兵要经常训练,连我们这些做水手的,也要经常训练”
杨载福一听这话便问:“小老叔,您老是见过大世面的。您看我们水师的操练如何?与红单船有何区别?能不能上阵杀敌?”
老族亲看了许久答道:“押粮运兵应该可以,但杀敌却不能够。”
杨载福笑道:“小老叔有所不知,两湖的水师,都是这么训练的呀。”
老族亲很认真地说道:“贤侄啊,红单船和内海的船可不一样啊。红单每日都要和洋面上的海贼交手,两湖的水师,真正打过几次仗?说句不怕贤侄生气的话,贤侄现在的水师,练得都是花拳绣腿,真正交起手來,不中用啊!这样的水师,不练也中啊!长毛的水师,凶着呢!和海贼不相上下啊!”
杨载福又问:“小老叔,您老看我们船上的炮具怎么样啊?能否比得过红单?”
老族亲道:“贤侄啊,要论炮具,据我所知,各省当中,最利的还是广炮。但广炮却又和夷炮沒法比。夷炮的威力那是真大呀!一炮打过來,就我们这竹邦船,肯定七零八落!小一些的,非沉底不可!”
老族亲回营后,杨载福马上和彭玉麟会在一处。经过商议,两个人都认为老族亲的话,不可小觑。当晚,两个人又骑马找到刘长佑。三个人就水师训练的枝枝节节,又探讨了大半夜。一致认为,再这样盲目训练下去,只会事陪功半。
第二天,三个人联名给曾国藩写了这封信,提出:能否函商于广东、广西巡抚衙门,从两广水师各船,征调一些武官,为湘勇训练水师;同时又向曾国藩提出,能否紧急奏请朝廷,由两广方面,为湘勇水师解调广炮千尊,另酌情代购部分夷炮。
曾国藩读信后大吃一惊的原因是:水勇的训练,才是水师取胜的关键。而此项,恰恰是他一直忽视的问題。现在想來,水师虽已操练多时,但还需从头做起。这无形中,又拉长了水勇练成的时间。
刘长佑三人的这封信,直把个曾国藩懊恼得捶胸顿足。
曾国藩起身走了两步,马上传人铺纸研墨,决定先把给两广的信发出去,然后再给朝廷上折。
这时,一名亲兵大步走进來禀称:“禀大人,***张进,总算告饶了。他说,他有话要同大人讲。”
曾国藩问:“这么一会儿,他就挺不住了?现在还沒到蚊子多的时候啊!”
亲兵答:“禀大人,草里的蚊子,想來是不分夜里日里的。张进的身上,跟穿了个红褂子似的。蚊子个个吃得肚子滚圆。”
曾国藩用鼻子哼一声道:“这等劣弁,让蚊子吃了最好!。。传命大堂掌灯,把他押过去。”
亲兵答应一声走出去。(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