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9章:既原始,又不原始。 (第2/2页)
因此,明知道再往北会有小黄鱼群,没人敢去。
当然了,不是绝无仅有,要不然也不会有人知道那边有鱼,就只是,去那边捕鱼的,几近于无。
以这年代的眼光,长江口外的佘山岛区域,不像明州外海那样岛屿密密麻麻,随时可以停靠,那边方圆百里都少有岛礁,万一遇到事情,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确实是险地。
再说冬季的带鱼汛。
这年代也已经被人发现。
然而,相比小黄鱼还要穿过舟山群岛区域,带鱼的洄游路线,从嵊泗列岛外海聚集,也一直沿着舟山群岛周边区域向南洄游,因此,这年代,还是轻易到不了。
至于大黄渔汛,与小黄鱼类似的从南到北横穿舟山群岛区域,很幸运,没再去佘山洋,而是在大戢山附近就停了下来。
大辑山也在定海东北,距离两百里,不过,距离正西的松江府沿岸只有四五十里,因此是相对安全的区域。
这也是当下明州渔民每年鱼获八成来自大黄渔汛的原因。
了解到这些,想要突破,其实也简单。
规模化。
由朝廷组织进行官方海捕。
这样,首先就能突破渔业生产在工具层面的限制。
普通百姓造不起大船,官方可以。普通百姓置办不了大网,官方也可以。
同时,官方还要提供远海捕捞……当然,是这年代的远海捕捞,必备的各种安全保障措施。
比如可以军民两用的导航灯塔。
比如外海岛屿上修建同样可以军民两用的停靠港口。
比如绘制更加精确的舆图和提供更加精准的导航。
比如海军为捕捞船队提供安全保障避免海寇掠扰。
等等等等。
说起来,这些都是朱塬这个营海使的权限。
连轴转地操持了一个多月的运粮事务,但朱塬并没有忘记,自己还有另外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营海!
更关键的,相比最初的模湖概念,到了海边一个多月,通过不停询问和搜集各种文献档桉,朱塬的思路也越来越清晰。
君子务本!
营海的根本,第一个,其实还该是‘生产’。
没有‘生产’,就不可能有足够的资源去做更多的事情,乃至最终目标,将大明打造成一个超前的海洋霸权。
而且,这其实也是相互的。
海洋如果没有足够的产出,只是一味地投入,老朱也根本不可能有足够的动力去持续推动大明成为一个海洋霸权。
就像曾经,海洋的产出实在可有可无,当然是禁了就禁了。
如果不再那么可有可无呢?
甚至,如果比陆地产出还要更多呢?
到时候,谁敢提禁海,不用其他人开口,老朱自己就会先发飙!
守在旁边的写意和留白上前提醒,朱塬才从思绪中回过神,放下手中的文书去东屋睡午觉。
躺在床上,睡前的一小段时间,朱塬也做出了打算。
午睡醒来后就开始写那份酝酿许久的方案。
已经是三月底,不能再拖,给老朱上书的同时,这边也要开始组织起来,毕竟大黄渔汛已经开始,等营海司准备好,鱼汛也将来到四五月份的最高峰。
朱塬还为这份文桉想好了一个名字,很直白,却肯定能打动老朱的一个名字。
……
朱塬这边午睡时,城内另外一处大宅,主客双方正在推杯换盏。
主人是依旧不肯离开定海的海盐章颌。
客人是陈宁。
午前陈宁忽然来拜访,不说这人当初在营海司府邸内的丢丑,章颌也已经知道更多对方的事情,比如皇帝陛下的那句‘永不录用’,因此,他本不想见。
陈宁只是一句话就打动了他:“想不想结交左相?”
左相李善长,那可是顶了天的大人物,宣国公,正一品,从龙之臣,比那营海使都还要高出了不知道多少。
如果能够结交,章颌如何会不愿意?
因此,虽然内心怀疑当下陈宁是否还能与左相大人有联系,章颌听到门房传话,还是立刻换了一副热络面孔,亲自开门迎接,并让家人置办丰盛酒食招对。
陈宁上了桌,却不再急着说正事,而是聊起了午前在甬江畔看到的大船拖对网。
以此延伸,又说起那少年营海使抵达明州之后所做的种种荒唐事。
比如让地方录档八岁渔民儿童,比如给士卒民夫统一的两升口粮标准实则为了中饱私囊,比如最初来时那姬妾成群的场景,比如一张甚么海贸公司牌照竟然要抢夺20万两白银,且不仅自己私占大批股份,还将诸如章颌这样的世代海商排除在海贸之外……
所有这些话语,最后都指向了一个目标:那朱塬,是个佞臣!
大奸佞。
章颌这些日子本就郁结了一层又一层的愤满,再加上又喝了酒,如何经得起陈宁如此撺掇,很快也捶胸顿足义愤填膺起来。
眼看气氛营造足够,陈宁一边窥着章颌脸色,一边缓缓将话题引向另外一个方向。
除奸!
朝中有奸佞,帝王被蒙蔽,他们这些当臣民的,就有义务主动出手。
陈宁还暗示,这当然不会是他个人的主意,而是对陛下忠心耿耿的左相大人安排之事。
章颌不是傻子,逐渐领悟到陈宁话语中的含义,不知不觉那点酒意就已经散了大半。
章颌的第一个想法是——告密!
把这件事转告那营海司小大人,风险最小,功劳最大。
至于甚么奸佞不奸佞的,他一个平头百姓,那里理会得了这种大事?
陈宁当然很清楚章颌是怎样的一个人,进门之前就已经对很多可能性预设了应对。
见章颌表情犹疑,陈宁只是一笑,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缓缓道:“疏义兄,将此事告诉那营海使,你至多不过得一个海贸公司牌照,但无凭无据,只是在下一番说辞,你觉得那营海使能扳倒左相?左相不倒,第一个要针对之人,可就是你了。”
陈宁语气越来越阴狠,章颌听完一激灵,更加清醒了一些,反问道:“你都说无凭无据,俺如何信你?”
陈宁道:“自是有凭据,若疏义兄肯出力,在下也可展示与你。且,不怕再说明了,那怕让你看了凭据,疏义兄之后还去告诉,左相对陛下忠心耿耿十余年,只需推说伪造,依旧倒不了。”
章颌沉默片刻,终于又道:“任也跑不掉罢?”
陈宁洒脱一笑:“在下就是在赌命,你或也听说,因那营海使从中作梗,陛下定了俺一个永不录用。只要那营海使没了,左相自会帮俺复起。疏义兄,在下知道你与海上一些义士有所交往,就算大事不成,你也能有退路。若成了,傍上左相,莫说一个海贸牌照,就是让你来当这个营海使,也不是奢望。疏义兄,可敢赌一下,赌一个荣华富贵?”
章颌听完,再次陷入了更加长久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