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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今日想清静点,”谢丽洙昂起头走向门口,“随我来。”
清不清静难说,但她知道了,小姑娘必然是得了谢琢的嘱咐。
孟清泠跟上去。
两地相距甚远,二人是坐车前往的。
为防祖母发现,谢丽洙一个宫女都没有带。
已近黄昏,香玉亭的八角攒尖宝顶在阳光下色泽艳丽,好似珊瑚,黄色琉璃瓦闪闪发亮,亭前的杜鹃也都绽放了,满枝的红花,在风中摇曳。
谢丽洙从车上跳下,夸赞道:“这花开得真不错,可惜我那里花种的太多,挤不下了。”说着招呼孟清泠一起欣赏杜鹃花。
亭子掩映在花丛中,右侧有池塘,左侧有假山。
孟清泠怀疑,谢琢是不是躲在假山之后。
看来上回她的表现并没有将他骗到。
难道自己低估了谢琢?
不,她并没有,假若谢琢聪明的话,那在她没去魏国公府时就该猜测她是重生了,而不是到现在还没有确定,还让谢丽洙带她来香玉亭。
他应该是不想接受她变了的现实。
不过也无妨,多接触几次自然会接受的。
孟清泠想着,伸手摘了朵杜鹃花下来,歪头一笑:“公主殿下这般喜欢,小女子给殿下戴一朵吧?”
谢丽洙没有拒绝。
孟清泠就给她插在头顶的小髻上,接下来又摘了一朵,半蹲下来,探头对着亭子附近的湖面,也给自己仔细地戴上一朵杜鹃花。
那样的天真浪漫。
站在假山一侧的谢琢好似被锤敲打了下后脑,耳边“嗡嗡”地响。
记忆中的孟清泠绝不会如此,她虽是十五岁,但平常的言行举止极为端庄沉稳,哪里会做出摘花戴花,以水为镜这种……有些可爱的举动。
简直是判若两人。
他没忍住,走了出来。
只比她大三岁,但谢琢个子极高,将面前的阳光都遮住了,只留下一片阴影。
孟清泠捂住唇,表情在刹那间有些惊慌。
前世的她任何时候都很镇定,可今日却被他突然的出现而吓到,谢琢许久没犯的胃疾忽然发作起来,隐隐生痛,却先安抚她:“孟姑娘,别怕,是我。”
“原来是大殿下,”她的表情并没有完全放松,“大殿下因何来此?”
“我是来找淼淼的。”
孟清泠忙看向谢丽洙:“既然大殿下找公主殿下有事相商,恐怕小女子在此不妥,请殿下准许小女子先行回去。”
谢丽洙道:“不必,你就待在这里吧,你不是说人多热闹。”
“……”
姑娘多,跟多了一个男子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不过孟清泠没有反驳。
谢琢往前几步站到她身侧。
地上的杜鹃花艳若朱砂,安静地盛放。
他忽然想起,他们夫妻鲜少有这样一起赏花的时候。
她总是很忙,他也一样。
他在忙着追逐她的脚步。
可这一世他以为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可以弥补她,能让她一世无忧的时候,她竟然变了,变得再不是他记忆中的模样。
到底因何原因?
这几日他其实想了很多,甚至想过她是重生,可若是重生,只会变得更为出色,而不是这样……他很想抓住身边的小姑娘,好好问一问。
旁边孟清泠忽然挪开了几步。
男女授受不亲,她这样情有可原,但谢琢心里很不舒服,前世那样熟悉的人,竟变得如此陌生,他缓了一下情绪道:“孟姑娘,你们作为陪读,入宫前都被调查过,你以前似乎不是这样的性子。”
试探得很巧妙。
她确实今年二月底才变了的。
此前的十四年,随便在孟家找个人问,都能问出来,所以她不能胡说。
孟清泠略一思忖,露出惊讶的表情:“殿下竟然连此事都知……实不相瞒,小女子生过一场热病,病好后,人有些恍恍惚惚的,时常发呆,家中长辈们都说小女子变了。”
没有猜错的话,谢琢一定知道她是因为热病才没有去魏国公府。
而这场病,其实在前世就有,只是他不知道,所以,这是一个最好的,无懈可击,让她改变的理由,即使有一日谢琢最终会猜到她是重生,也无法得出她是撒谎的结论。
谢琢显然没有料到:“你当时病得很重?”
他知道她生过病,但不知这病会对她有影响。
“不知算不算重,但病了好些日,让我很累,什么都不想学,也不想动脑筋,只喜欢剪纸,”孟清泠说着又往外挪了点,“殿下如果真是来找公主殿下的话,我不想再打搅您了。”
谢琢被热病的事弄得很措手不及,见孟清泠急着走,便没有强求,对谢丽洙道:“淼淼,你带孟姑娘走吧。”
果然相信了,没有留她。
这回过后,他应该会死心,再不找她了吧?
孟清泠心里一阵轻松。
她真的不想再跟谢琢有任何牵扯,因为牵扯上他,势必会牵扯到太后,天子,谢绎,袁长瑜……她不是对付不了,她只要照着前世的经历重做一遍就行,但她就是不想。
她朝谢琢行一礼,随谢丽洙离开香玉亭。
那道身影越来越远,可入得眼帘,却很熟悉。
她是变了不少,可没变的地方仍如当初,比如那娇小的身形,那细细的腰,那修长的手指,还有,并未看见但一定存在的,腕骨上的红痣。
她仍是他前世的妻子,就算因热病变了,又如何呢?
莫说只是变得懒了,就算变成傻子,他也一样会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