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陆』无休晚污荼沉浊室 (第1/2页)
暗河案出访一行能顺利完成,得益于眼前楚家小姐的主导,她亲自开口,苏寒玄不好再继续揪着唐临痕的差错不放。
苏寒玄心下叹息,终是不准备再与唐临痕计较此事,面上却仍是刻薄道:“小姐既执意维护唐小将军,那便与本宫以射箭作赌,百步之外若能射中本宫所抛掷的棋子,便略过今夜之事。而若不中,楚家便允诺本宫一事,可敢一赌?”
唐临痕眉峰微愠扬起,“你要楚家的允诺?这是什么乌七八糟的功利赌?太子还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能利用的机会。”
楚令昭并不在意唐临痕的阻拦,她轻笑了声,随后转身一语不发走到院落尽头,接过侍从奉来的长弓,月华如练,她脊背笔直挺拔,从容如故。
算是应下了赌。
唐临痕亦离开内室,来到庭院侧边望向楚令昭。
内室,衣白胜雪的年轻太子暂时放下书案前书写了一半的折子,从棋篓中拿起一枚暖玉棋子,深书从外面进来将烛芯拨的亮些,他进来时早已望见院中情景,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问道:“殿下可要卑职派人将那位公子抓回来?”
“不必。”苏寒玄声音淡淡。
他望了眼庭院尽头持弓而立的少女,心头忽而浮起楚辞里屈原的名句:
苏世独立,横而不流。
庭院尽处,楚令昭凝眸认弦搭箭。
苏丹衣则不解地望向雕花窗外,不禁疑惑,低声问道:“阿玄当真不满唐临痕放走了那公子吗?”
苏寒玄没有回答,视线仍然落在院中百步外的少女身上,将手中小小的一枚棋子对无人处抛出。
周围寂静,深书与苏丹衣见状疑惑更深,隔着百步之远,灯火昏暗棋子又小,当真能射中?
正思索间,尽处楚令昭松弦,箭矢带起园中风动,精准射中那枚苏寒玄随手抛掷的棋子,暖玉四分五裂,零散坠地。
众人怔住。
夜色渐深,苏寒玄眸光平静,对她能做到此事却并不意外。
楚相选中的家主,不会是平庸之辈。
无论是对政局的把控,抑或是权术纵横,这女孩不过刚刚及笄,一张口却是见地不凡,朝堂官制混乱,她虽未挂官名,但也真正掌控着楚家私兵兵权,官职表面虽由其余楚家子弟来挂,可各级楚家官员涉及到重要政务却仍须汇报于她手,决定权实际在她,而违逆她的楚家子弟,已经被她血洗无存。
苏寒玄抬步向庭院中走去,心思千回百转,世族的势力建立在半数州郡之上,想要获取更多利益,就必须要对另半数诸侯之地出手,而皇族与这些外姓且各不相同的遗留诸侯之间,利益亦是冲突,当前,皇城除去支持孙括的世家不谈,皇族需要其余与孙括不和的世族来支持,才能对抗各路外姓诸侯、压制孙括这位欲废君主的悍将。
面对强敌,皇族与一些世族之间的斗争短暂停滞。
他走到庭院尽头的少女面前,言中略有不解,“那人终不过是一获罪官员的后嗣,唐临痕意气用事也便罢了,小姐何等智明,何必为小小州郡试点的连罪之子而射箭作赌?若方才赌输了,那人当真值得小姐予出楚家一道允诺?”
青年白衣胜雪如皎月,此刻却目光沉沉望她。
楚令昭面色毫无波澜,眸底却有似正似邪的深重偏执不改,“我不悔覆水,亦不会作无把握之赌,若赌,便会赢。”
树叶斑驳,花影摇曳。
苏寒玄叹息了声,伸手接过她手中的长弓,“小姐即便方才不赌,本宫也会因楚家而不深究此事的,只要楚家不背叛太子府便好。”
青年清淡的言语下笼络之意暗藏。
楚令昭微笑,并不打算接下苏寒玄这般毫无诚意的拉拢,她审视打量过他,嗓音幽凉不掩本性嚣张:“若今夜之事立足于楚家立场,我便是纵容唐临痕放了全府的连罪亲眷太子又可能置问半句?今夜射箭作赌,不过是一场小小的玩笑,但方才太子说到'背叛'一词,却是关乎到楚家立场的大事,两件重要程度相差甚远之事,怎可混为一谈?”
此言确为事实,若当真站在楚家的立场上,世家之首自然有恃无恐,楚令昭想要护着唐临痕,亦完全不必顾及朝廷颜面。
苏寒玄扬眉,不再言语。
……
处理完此行诸事,两方人皆准备返回皇城,溥泉城被楚家接管,昌枰城则由太子掌控,而锦州这处地临水路枢纽的要地,两方皆心照不宣地留了驻军。
临行之时秋雨阴绵不断,街道上浇淋冲刷声声入耳,前往州渡口岸的车驾平稳行驶,棚顶如有落珠闷响,湿风吹打窗棂,雨声如泣如诉。
唐临痕坐在车厢内,道:“太子那夜前去昌枰,必是捕捉到了昌安侯派去锦州如常接应曹踞德之人。投石激浪跃起的游鱼中,溥宁侯选了第一种对策,昌安侯选择了第二种。”
楚令昭隔着案几坐在他对面,捧着热茶也不饮,只作温手之用,“无论他们选择静还是动,都能助我们达成目的。”
皇都先后出发的两方,皆已达到此行目的,探查到了州郡与遗侯下的更深一层暗敌,暗河案这篇“诗作”,的确存在尾联。
“目的虽达到,但查到还有秦厦这样的外敌搅局,不是个好消息,多敌群乱中又添了一方势力。”唐临痕眉间难以放松。
暂时的水落石出背后,却是一道霹雳强雷的痕迹。
湘绣帏帘随风吹卷摇曳,车驾外,凌卷的簌簌风雨声更吵了些,众人心情却愈发沉闷。
江岸边,侍从撑伞随伴着二人登上画舫,走在湿滑的踏梯上,楚令昭却突然停住步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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