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骡子车 (第2/2页)
当然,官差给杨兴的死因,是失足摔下山,摔死的。
可老爹遗体身上的,分明是棍伤啊!
而且老爹当了一辈子的猎户,又怎会失足摔死?
经历过悲伤和迷茫之后,杨兴决定击鼓鸣冤。
但等待他的,只有官差无情的水火棍,还有打发他的五百文钱。
老父亲的一条人命,只值五百文?
杨兴不服,不断给县衙里的官爷们写信,甚至还给南州府写过信。
但无一例外,这些信,都如同石沉大海一般。
而且官差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登门送上亲切的“问候”。
一条人命没了,连伸冤的机会都没有。
这样的朝野,还是杨兴向往的目标吗?
于是杨兴学会了闭嘴。
他开始闭门守孝,守孝期间,他重新捡起了父亲的那把弓,靠猎物苟活着。
而今,守孝三年,外面的世界,更是天翻地覆。
同乡的书生好友们,全都落榜,反倒是那些卖弄江湖方术的歪门邪道,都得到了皇恩,进入了道阁为官。
烂透了。
守孝期间,他洋洋洒洒的写了上万字的状纸,打算典卖家产,沿途狩猎,上京师,还老父亲一个公道。
然而,就在他出发之前,收到了来自同乡好友方伦的来信。
信中,方伦给他描述了一个如同世外桃源般的布庄,并邀请他也加入,成为一名护庄。
护庄?
在杨兴看来,护庄不过也是一群仗势欺人的家伙罢了,跟那些害死自己父亲的官差有什么区别?
杨兴之所以犹豫,也仅仅只是因为信中所说的月钱有些诱人。
毕竟上京路途遥远,纵使变卖了家产,也不足以支撑他去到京师。
但如此想来,只怕方伦已经道不同不相为谋了。
还是得去一趟县城,买头壮实一些的驴子,再走官道上京师吧。
将杂乱的思绪拉回,杨兴收起了方伦的信,和那厚厚的状纸,对马车夫说道,“叔,我还是跟你去县……”
呼呼!
然而,话音未落,官道上,有一辆形状奇特的车子,飞奔着超越了他们的马车。
那辆车子一路狂飙,扬起的烟尘,甚至让人睁不开眼睛。
“那是什么东西过去了?!”马车夫赶车多年,从来没见过如此神速的车辆。
即便是空载的马车,也没有刚刚那辆这么快。
“刚刚的……好像是骡子拉的车。”杨兴满脸震惊的说道。
杨兴毕竟是猎户,眼神比车夫的毒。
“骡、骡子拉的?!”马车夫嘴巴张大得几乎能塞下一颗鸡蛋。
要知道,这个时代的畜力鄙视链,是按照马车-骡车-驴车排序的。
骡子的体型虽然跟马匹相近。
但远远没有马匹这么生猛,从来都只有马车能超越骡车。
什么时候骡车还能反超马车了?
还让他吃了这么大的灰尘。
马车夫气不打一处来,连忙扬了几鞭,让马儿提了个满速。
然而这时,后头又有一辆骡车超越了他。
这一次,由于提了速,超车时间没那么快了,马车夫也亲眼确认——那就是一辆骡车。
杨兴惊讶得不知该说什么了。
那些骡车,竟然有四个轮子。
而且每个车轮都跟寻常的不一样,有一圈黑色的不明物体包裹着,如同穿上了四只黑鞋一般。
行走在官道上,简直如履平地。
反观自己这边的马车,只有两个可怜的木轮。
而且随着老叔的加速,车上的震荡也变得越来越激烈了。
甚至让杨兴产生了头晕目眩、胃液翻腾的症状,驾乘体验着实不佳。
更要命的是,看那些个拉车的骡子,一个个都欢快的跑着,丝毫没觉得疲惫的模样。
反观自己这边,马匹满速跑了一小段之后,马嘴已经开始流出白沫了,使得老叔不得不减速下来。
才走了一小段路,就已经有三四辆一模一样的骡车超了过去,车上也没空着,满载着货物。
“叔,这些骡车都是哪位大户人家的?”杨兴问道。
“鬼知道?”马车夫撇了撇嘴,还在为吃灰尘的事情生着闷气,感叹自家老豪绅怎么就没有这种骡车呢?
假如有,那他还驱个屁的马车呀。
这时,从先前的方向,迎面驶来又一辆同样的骡车。
杨兴也终于看到,骡车上挂着的灯笼,赫然写着——「强盛布庄」四个大字。
强盛布庄?
杨兴眉头一皱,这名字怎么好像在哪见过?
连忙翻出差点就被他撕掉的方伦来信,果然找到了这四个字。
方伦他,居然就在那里当护庄?
对骡车的好奇,洗去了杨兴脸上的沉郁,反正三年都等了,为父亲讨公道,也不急于一时。
而且此行不管去江心村,还是去县城,走的都是同一条官道。
倒不如先去方伦那瞧瞧境况,若是真如自己料想的那般,撂挑子走人便是。
于是他对马车夫说道,“叔,到前边进江心村的岔口就放我下去吧。”
“好嘞。”马车夫应了一声,扬了扬马鞭,“驾。”
走了没多久,就到达了岔口,给了些路费,杨兴就下了马车,徒步走进了乡道。
走了大概一刻钟左右,就远远的看到了江心村的村口。
杨兴顿时震惊不已。
以前老父亲带他来这边的山里打过猎,还卖了些猎物给江心村的村民。
结果后来听说,半年前发生的惨剧,以致于整座江心村都死绝了户。
但杨兴除了感叹一句“世态炎凉”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