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青年人(上) (第2/2页)
《晋书·阮籍传》载:阮籍“时率意独驾,不由径路。车迹所穷,辄恸哭而反。”他为穷途末路而哭泣,为沧海横流而落泪,那么我呢?
魏德乐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哭,他只是无缘无故的就会悲叹,就会伤心。
你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呢。地球上的妈妈总是对着他这么说着。她认为魏德乐是个非常非常接近女孩子的男孩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想的没错,所以有时候魏德乐在扮演两仪式这个女性身份的时候十分的得心应手,以至于他自己忘记了自己究竟是男还是女。
没有原因的泪,因为没有原因更多也更急了。
魏德乐抹了一把,手竟然湿了,泪水顺着手滴下来。
这时突然有人走了过来,是个青年,因为视线模糊,也看不清他的脸,看不清他的身高。他总个人仿佛都被浓雾保护,魏德乐只知道他的声音很温暖,有种春日太阳般的感觉,“你哭了?”
“嗯。”
“你为什么哭?是有什么伤心事吗?如果可以能不能告诉我?”
“我不知道。”魏德乐有些尴尬的回答着青年关心的话语。虽然知道两个人素不相识,但他没有隐瞒自己的内心。面对着青年,魏德乐仿佛见到了阔别经年的长者。在他的面前,魏德乐就连撒谎也无法做到。
“不知道?”青年的语气里也带上一种奇怪的腔调。
“是。”魏德乐重重的点了点头,“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明明刚刚还参加了一个晚会,按理现在应该心里满是喜悦才是。”
“刚刚从宴会里出来是吗?”青年似乎想了想才开口道,“有些人生来就是即使处在幸福之中也会感到悲伤,因为他们可能想到这个世界还有人都在受苦受难,所以他们不是为自己而哭,而是在为那些还在苦海里挣扎的人悲鸣。”
魏德乐摇了摇头,“虽然我很佩服这些人,但是我怎么也与这些光风霁月的人挂不上钩。”
青年好似又想了想,“也有些人很多愁善感,常于喜悦之中觉察这背后的忧伤,看到众人在兴高采烈的载歌载舞,他就已经预见了这喜悦之后的落寞,宴会的人们各自的奔着前程,也许终其一生再也没有相间的机会了。”
魏德乐仔细的对比了一下自己的心境,和青年说的有很多的相像,可是在极其细微之处还是有了天壤之别。他固然会为尾随着喜悦的悲伤而呜咽,但是这泪未必也流了太多了吧。一个人可以为了一件残缺的事物、一个感人肺腑的故事而感动嚎啕大哭,可是这泪终究是不长久的。就是血液写就的誓言,亡魂凝结的悲歌,人这个自私的生物为了自己能够更好的活着,也会慢慢的将其淡化甚至遗忘,又何况是这小小的离别之伤呢?
魏德乐还是坚定的摇摇头。
这下青年反而叹息了一声,“你这种情况恐怕只有一种情形和这最契合了!”
“那是什么?”魏德乐满是疑惑的问道。
青年顿了顿,才轻轻地问魏德乐,“你知道佛家吗?”
佛?魏德乐怎么不知道,在他小的时候,奶奶常常带着他不辞劳苦的去庙里上香,风雨无阻。幼年时的魏德乐跪在蒲团上仰视着那石块雕刻的镀着金色的石像,觉得这佛太高大了,高的仿佛进庙的门槛,年幼的魏德乐如果不是奶奶抱着都进不来;大的像是村长的肚子。村长,他的肚子总是大大的,像个十月怀胎的孕妇。他总是黑着一张脸却又油光满面的。
可是当有一次奶奶参拜完心灵的寄托后忽然人事不省的时候,方丈客气的将他们请了出去的时候,他就觉得这佛仿佛矮了一截,眼睛未免太冷漠了些。等到奶奶去了后,魏德乐无意间发现附近几个发廊的妹妹们也很喜欢寺庙,常常去忏悔,又清一色带着仿佛找到真我的喜悦出来时,佛像就又矮了一截,连魏德乐的个子都比它高了······
有一天,魏德乐看着《金刚经》,知道了,佛告须菩提:“诸菩萨摩诃萨应如是降伏其心:所有一切众生之类,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非无想,我皆令入无余涅槃而灭度之。如是灭度无量无数无边众生,实无众生得灭度者。何以故?须菩提,若菩萨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非菩萨。”佛像在他眼里恢复了高大,但佛像却就只是佛像了。
不过,拜他奶奶所赐,魏德乐对佛教还是很明白的,至少是明面上的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