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入狱 (第1/2页)
第三十七章入狱去年春天的时候,河间王高孝琬曾经去了一趟南方,从那里购买了不少极为珍贵的异种枫树移植到高府,所以到了今年的深秋之际,白霜盛时,满院红叶似火,直直沿著向上的石阶铺散而去,厚厚的一层,鲜艳俏丽。
不时也有一些枫叶在空中翩翩起舞,用艳丽的红色在空中晕染出几近极致的凄美,仿佛在无声地祭奠着即将要逝去的秋日。
其时斜阳如血,将整片院落更是染得有如一片嫣红的落霞。在这梦幻一般的景致下,高家两位公子正在亭子里边品茶边玩着双陆,在一旁观战的还有经常来串门的尚书令斛律恒伽。
从局面上来看,长恭这一局明显落于下风。
“长恭,你三哥的马已经快要出尽了。”恒伽还不忘幸灾乐祸地提醒了她一下。
“狐狸,你就不能少说两句吗。观棋不语真君子,听过没有?”长恭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继续掷起了手中的青玉骰子。
孝琬哈哈一笑,
“恒迦,他就快输了,心情不好,你就别招惹他了。”
“谁说我要输了?”长恭不服气地挑了挑眉,
“主要是因为这只狐狸总在一旁干扰我,所以我才大失水准。”
“狐狸狐狸,你倒也叫得顺口,好歹人家还帮你挨了二十军棍呢。”孝琬笑嘻嘻地打趣道。
长恭嘴上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心里却泛起了一丝淡淡的暖意,那----也是狐狸最够义气的一次了吧。
“好好,那我就不说话了。”恒伽微微一笑,果然不再作声。没过多久,长恭就毫无悬念地败在了孝琬的手下。
她恼怒地站了起来,忿忿道,
“不玩了!”长恭的棋品一向很烂,只要输了棋就会发脾气,不过这个坏毛病只有和她最亲近的人才知道。
这时,恒伽慢悠悠地开了口,
“长恭,其实你刚才只要走那一步就可以扭转全局了。”说着,他顺手指了指其中一粒棋子。
“那你怎么不早说!”长恭一看果然如此,更是怒气冲天。恒伽还是保持着那抹优雅的笑容,
“咦?不是你说的吗?观棋不语真君子。”
“你-----”长恭被气得翻了一个白眼,这只狐狸……明摆着就是故意的!
就在这时,孝琬的随身侍从刘岷匆匆走进了院子,附身在他的耳边低语了几句,孝琬的脸色一变,立刻起了身,
“长恭,恒伽,我的偏邸那里有点事,我要先过去一下,你们接着玩吧。”
“三哥,什么事?这都快吃晚饭了……”长恭见他面色奇怪,不由也有些担心起来。
“没什么,没什么,”他露出了一个笑容,
“我去去就回。”
“三哥是怎么了……这么着急。”长恭不解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恒迦没有说话,只是眼底飘过了一丝复杂的神情,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一直到了傍晚时分,孝琬还没有回来。一家人倒开始焦急起来,长公主正打算派人去找他的时候,刘岷忽然惊慌失措地冲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语无伦次道,
“不,不好了,王爷,王爷他被皇上押入大牢了!”
“砰!”长公主手中的杯子掉落在了地上,砸成了碎片。崔澜的脸色也是大变,一旁的小正礼偏偏不合时宜地哇的一声大哭起来……高府里顿时乱作一团……
“皇上好端端地怎么会把三哥押入大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倒是一五一十说清楚!”长恭一把将他从地上扯了起来,焦急地询问道。
“是,是这样的。今天小的见到偏邸外有些可疑的人,所以前来禀告了王爷,王爷就打算去看看,谁知道……”他的眼眶一红,
“谁知道一到了偏邸,就发现那里已经被禁卫军包围了,领头的祖大人一见王爷,立刻令人将王爷抓了起来,说是……说是……王爷有谋反之意……”
“胡说八道,我三哥怎么可能谋反!无凭无据又怎么能说我三哥有反意!”长恭在听到谋反那两个字时已经被震得心胆俱裂……这是个必死之罪啊!
一种极度不安和惊慌的黑暗气息弥漫开来,带着寒彻心扉的冷风,仿佛就像是无边的幕布,将她牢牢围住,困难得不能呼吸,像是灵魂一点一点剥离身体。
长公主的身体一晃,险些晕了过去,几位侍女赶紧扶住了她。崔澜紧紧抱住了嚎啕大哭的小正礼,面色犹如死人一般惨白,浑身好似落叶一般颤抖着,她比谁都明白,如果夫君有谋反之意,那么她的儿子……必然也是难逃一死。
“可是,祖,祖大人搜出了王爷私藏的佛牙舍利……”刘岷带着哭腔道。
“佛牙舍利?”齐国素来尊佛成风,所以长恭也知道这件宝物的珍贵,佛牙舍利历来是帝王才可拥有之物,如果真是三哥私藏……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她不由怀疑地地望向了刘岷,又重复了一遍,
“三哥当真私藏了舍利?”看到刘岷肯定地点了点头,她的心就格登一声沉了下去,脱口道,
“三哥真是太糊涂了!”短短时间内,她的脑中一转,又立刻质问道,
“可就算是私藏了舍利,也不能证明我三哥想谋反!”
“光凭这个当然是不可以,不过,”刘岷的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惧神色,
“除此之外,祖大人还搜出了王爷私藏的许多兵器!”
“什么!”长恭的脸色瞬间变得灰白,只觉得有一只手伸进她的胸腔,抓住那裂开的半爿心,连皮肉带骨血,生生扯了出去。
那一下快如闪电,她竟不疼,只是心口空空,天地漆黑。脑中一片空白,喃喃的重复着,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长公主此刻已经回过了神来,轻轻唤了一声孝琬的名字就流下泪来,崔澜则好像失去了魂魄一般,只是双目发直地抱紧了正礼。
“三叔叔,我要爹爹……”小云拉住了她的衣袖抽噎着哭泣道……整座高府,顿时被笼罩在了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见此情景,长恭更是心如刀割,只得按捺住了自己的惊惶,拼命地让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在高家,她是她们眼中唯一的
“男人”,她是她们唯一的希望,她必须冷静。她没有时间继续在这里发呆了,她该去找九叔叔问个明白才对!
“小云,我这就去宫里,一定将你爹爹带回来。”她没有再多考虑,一个转身冲到了马厩,牵了飞光马就往宫里赶去!
一路上,长恭不停地挥舞着马鞭,催促着飞光跑得快一些,更快一些。
风不停地吹拂过她的耳廓,刺啦刺啦的声音不断震动着她的耳膜。秋雨绵绵风萧瑟。
空茫茫,混沌沌,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她一人。此情此景,为何是这样的熟悉,仿佛在很久很久,也曾经有过相似的经历。
对了,那好像是高洋还在世的时候,听到三哥被高洋押入大牢的消息,她也是这样在风中几近疯狂的策马狂奔,那一次,如果没有九叔叔,她真的不知该怎么办……可是,为什么偏偏这一次,原本是属于高洋的角色却换成了九叔叔……这其中一定有误会,一定是……-----------------------------昭阳殿内,烛火昏暗。
殿外开满了白色的菊花,厚实的花瓣洁白晶莹,还带着夜间的露水,风中有淡淡的幽香飘了过来。
长恭刚到了殿前,就被王戈给拦了下来,说是皇上已经休息了,任何人都不想见。
她哪里听得进去,推开了他就要硬闯,王戈只好死死抱住了她的腿,死活不让她闯进去。
长恭没想到他来这么一招,又不能一剑砍了他,只好冲着高湛的房间大声道,
“九叔叔,我知道你没睡!为什么不见我!”
“兰陵王,你竟然惊扰皇上,好大的胆子!”王戈气急败坏地低声道。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高湛略带无奈的声音从里面传来,”长恭,你进来吧。
“长恭瞪了一眼王戈,抬脚就走了进去。不出她的意料,高湛不但没有睡,还居然很有闲情逸致地在描着水墨画,从她的角度看去正好看到他侧面那完美的轮廓,在烛光下更是犹如画手精心描绘出来一般美丽。
“九叔叔,你也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会来!对,我三哥是私藏了那粒舍利,他实在是糊涂,可是他绝不会有谋反之意的,更别提私藏兵器了。就算搜出了兵器,也有可能是别人栽赃嫁祸,和士开和祖本来就是一夥,素来看三哥不顺眼,我看就是这些奸臣趁这个事情害我三哥!”长恭上前了两步,开门见山地说道。
高湛勾下了重重的一笔,轻叹了一口气,
“长恭啊,你还是改不了这个急躁的毛病。你说的我自然也想过,但现在这么多兵器的确是从孝琬的偏邸里搜出来,我身为一国之君,也要做些门面功夫,所以才将孝琬暂时押入了大牢。趁着这段时间,我会亲自派人将这件事查个清楚。孝琬在牢中很安全,不会有人敢动他半分。”长恭听他这么一说,心情又稍稍缓和了一些,但还是不确定地问道,
“但三哥他私藏佛牙舍利一事……”
“如果只是私藏舍利一事,我会撤了他的爵位。”他抬起眼来,茶色的眼眸中仿佛有什么在涌动,
“长恭,你的愿望,我一直都记得。所以,我会留着他的命。”
“九叔叔……”酸涩的感觉在她眼中轻轻弥漫,让她一下子发不出更多的声音。
其他的她都不管不管不管,只要三哥活着就好!
“行了,时候也不早了,你也快些回去吧。”他清冷的眼眸深处涌起了一丝温柔之色,
“就是怕你一时冲动,才想等查清楚了再召见你,哪能想到你这没规矩的孩子敢闯进来,若是换了别人,不知掉了几个脑袋了。”
“我……”长恭有些理亏地低下了头,又蓦的抬起头来,
“九叔叔,我明天可以去见三哥吗?”高湛抿着唇,摇了摇头,
“这段时间,最好不要见他。我不希望你和这件事扯上任何关系。”长恭的脸上露出了一抹不以为然的神色,
“我不在乎,我是他的弟弟,我和他扯上关系天经地义。”他的神情变得有些阴郁,
“长恭,我说过不会让他有半分损伤的。难道你不信我吗?”
“我信,可是我也要见他。”她直视着他,明亮的眼神里没有半分退让之意。
他得脸色一黯,淡淡道,
“随你。”
“多谢九叔叔。我……先回去了。”听着她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他手上的毛笔轻微抖动了一下,一滴墨汁沁在熟宣纸上,散开的墨汁揉成一片暗灰色,就像他此刻的心情。
--------------第二天一大早,长恭就先去牢房里探望了孝琬,他的精神尚可,只是因为过于气愤而显得心情恶劣。
因为私藏舍利的事,长恭忍不住骂了他几句糊涂,又详详细细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问了一遍,心里有了底之后就直接去上了朝。
刚到了大殿门口,长恭就感到了一种奇异的气氛。往日里那些一见她就大献殷勤的官员们,今天见了她就好像躲避瘟疫一般,惟恐避之不及。
长恭只是淡然一笑,她明白这些人都在想些什么,河间王刚背上一个谋逆的罪名,谁不知道这谋逆的罪名有多严重,现在若是招惹了河间王的弟弟,那不就和谋逆者扯上关系了吗?
她望了一眼不远处,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恒伽正在树下和几位同僚们闲聊着,依然是笑如春风,一派温雅。
在抬头的瞬间,他明明是看到了她,可是,就好像什么都没看见一般,他又很快侧过了头去,连一个安慰的眼神都没有给她。
她心里一凉,自嘲地弯了弯嘴角,狐狸不是说过吗,最重要的人是他自己。
所以,现在他也和那些人一样,和她-----划清界限了。虽然觉得并不意外,可不知为什么,她的心里还是有说不出的失落……甚至,有一种莫名的恼怒情绪油然而生。
下朝时,她习惯性地往恒伽的方向走去,刚走了几步,忽然想到了他刚才冷淡的表情,这才赶紧停了下来。
这不能怪她,平时下朝时她总是和恒伽一同进出,不知什么时候居然开始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了。
她看到恒伽的眼角似乎微微一跳,随后又挽起了一个优雅的笑容,自自然然地从她的身边擦肩而过,径直走向了另外一位同僚,一起谈笑风声地走了出去。
她站在原地没有动,心里有一种奇异的郁闷在不断扩展,她从来也不曾有过这样的感觉。
是不是因为已经习惯了这一切。所以,改变了,就会不习惯。仅此而已。
第三十八章秘密很快就过去了半个多月,长恭几乎每天都会来探望孝琬。
尽管高湛旁敲侧击了几次,她也没有理会。在这种时候,她根本顾不得那么多。
孝琬对于她来说,那是一个太特别的存在,像父亲,像哥哥,像弟弟,像朋友,总之,那是她生命中绝对不可缺少的一个存在。
在她的劝慰下,本来一直怒气难平的孝琬终于也慢慢平静下来了。这一天夜里,邺城忽然起了风。
天麻麻亮的时候,长恭起身来到了庭院里,发现院角的一排银桂被吹落了无数。
那些银色细小的花朵静静地在昨夜凋零,偶尔起了一阵微风,于是这些死去的,还依然美丽的花纷纷扬扬又无一例外地坠落了下来。
坠落在力所能及可以抵达的地方,那里宛如冬日般,铺满了一层浅浅的、令人黯然神伤的积雪。
长恭弯下腰,掬起了一把落花,那些细小的花在她的指缝里簌簌掉落,仿佛宣告着生命的终结。
也许是最近实在是发生了太多事,她忽然感到了一种莫名的疲惫感。
“王爷,您是在感怀这些花的离去吗?”一个清丽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
她并没有回头,因为她知道来者是何人。
“小玉,怎么你也起得这么早。”身后的人娇笑了一声,
“人人都说兰陵王是如何凶神恶煞,好比修罗再世,杀人如麻,若是让那些人看到王爷现在这个样子,一定连下巴都掉了。”在高府里住了些日子,冯小玉也和长恭熟悉了起来。
开始的时候,她也完全没有料到,有着战神美誉的兰陵王竟然有着和这个称号完全不符的个性。
长恭淡淡笑了笑,
“兰陵王又怎么样,也未必就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王爷,您还在担心河间王吗?他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小玉收敛起了笑容,
“您一回来就烧了奴婢的卖身契,还对奴婢这么好,您和河间王都是好人。佛祖一定会保佑好人的。”
“谢谢你,小玉。”长恭抿了抿唇,
“等我三哥的事解决了,我就派人送你回去,或者你要继续留在邺城也行,我会帮你买一处住所,你若要将妹妹接来也成,反正你现在已经是自由之身了。”
“多谢王爷……”她低低应了一句。长恭来到宫门前的时候,看到一辆犊车正缓缓而来,在她的面前停了下来。
帘子一掀,下来的居然是斛律恒伽。她看到他心里就来气,立刻转身就走。
忽然听到他在身后低低说了一句,
“长恭,今天下朝后我在宫门的西北角等你。”长恭一愣,也不搭理他,径直往宫里走去。
心里倒有一些困惑,这只狐狸,不知道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没有多久,皇上就驾到了。
长恭直觉上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虽然隔着那层白玉珠帘,但她仍然能依稀看到今天九叔叔的脸色似乎一片铁青,阴沉的让人感到恐惧。
在朝议上,像是说好了一般,好几个大臣奏请皇上尽快处置河间王,有的说要用酷刑,有的说要族诛,有的说要充军,总之是五花八门,但无一不是要置河间王于死地。
长恭静静地站在那里,脸上却是异常的平静,原来愤怒到了极点之后,又会重新归于平静,然后被一种深沉的悲哀所代替。
这里的人,很多的人,或者可以说,大部分的人,都这么希望三哥消失……她忽然觉得很无力,很疲惫,很失望。
她在守护着这个国家,拼尽全力的守护着一切,可这些被守护的人,却是铁了心要她的哥哥的命……全部,全部是只为自己考虑的人,平时大献殷勤,可这个时候却都避之不及,为了划清界限,更要落井下石,赶尽杀绝。
高高在上的皇帝只是面无表情地听着那些人轮流上谏,什么话也没有说,什么意思也不表态。
“皇上,”又有一人开了口,
“河间王高孝琬谋逆,证据昭彰。然宗室血胤,陛下可恕其子嗣。况且,兰陵王高长恭勇敢御敌,高孝琬虽然不道,其兄弟仍然是国家干城!”那人的目光一转,冷冷瞥向了刚才说族诛的几人,
“难不成几位大人到时代替兰陵王去征战?”那几人浑身一哆嗦,再也不敢说什么。
长恭望向了那个说话的人,心里更是震惊,原来那人竟是在晋阳保卫战中一同浴血奋战的的赵郡王高睿,虽然他并没有帮孝琬说话,却是为孝琬的家人说了情。
在人人自保的这个世界,他已经尽力了。长恭冲着他稍稍点了点头,今天的事她铭记在心,将来有机会一定涌泉相报。
但与此同时,一种更浓重的悲伤却袭上心头,在这个时候,和孝琬历来关系亲密的恒伽却始终一言未发,就好像完全置身于事外,冷漠到令人心寒。
“不过赵郡王所说也不全对。”她的嗓子因连日来的怒急交加而变的有些嘶哑,刚发出声音,皇上面前的白玉珠帘就轻轻动了一下。
她清了清嗓子,继续说了下去,
“所谓证据,不过是搜出了一些兵器,这些兵器到底是原本就在那里的,还是被有心人故意放进去的,这谁也不知道。又何来证据昭彰之说?我也可以说是有什么人趁机栽赃嫁祸,意图谋害河间王。”她转向了高湛,
“请皇上明察。”高湛的眼中流曳着冷冷的波光,用没有任何情绪的声音说了一句,
“要是没别的事,今天就退朝吧,此事明日再议。”长恭微微一愣,抬眼望向了高湛,正好撞上了他珠帘下的茶色眼眸,一瞬间仿佛触及了冰冷的湖水,丝丝缕缕的寒意蜿蜒着,弥漫全身。
九叔叔的眼神,好可怕……她的心里一沉,难道九叔叔查到了什么对三哥不利的证据?
下朝之后,她压根没想去见恒伽,而是打算径直去见高湛。就在她的心念一转之间,王戈已经笑咪咪地走了过来,
“兰陵王,皇上在昭阳殿等着你,有事相商。”她的心里更加不安,难道自己的猜测……她也不敢再想下去,跟随着王戈匆匆朝着昭阳殿走去。
--------------------到了昭阳殿的时候,长恭看到九叔叔已经换了一身红螺袍,斜倚榻上,手持茶盅,仿佛正在想着什么心事。
“九叔叔,是不是你收到了什么消息?”她开门见山地问道,高湛看了她一眼,从怀里拿出了一份东西,冷冷道,
“这是高孝琬去年在南方购买兵器时留在卖家处的契约文书,你看好了,这上面还有高孝琬的印章。”长恭连忙接了过来,上面果然清清楚楚地写着购买兵器的数量,连日子都写得清清楚楚,再一看到那个印章,顿时只觉得脑袋里轰的一声,将她的声音都炸成了一片片,
“不,不可能,我三哥绝不会买兵器的,这份契约也可能是假的!”
“据我所知,高孝琬的这个印章是无人能假冒的,而且,我已经查过,那个时候他正好去了一趟南方,还有什么可说的?”高湛垂眸,
“长恭,看来他的确有谋反之心。”
“不会的,九叔叔,不会的!一定是哪里搞错了!”话到此处,她的声音有了丝丝的颤抖,脑袋里仿佛被塞了棉花,昏沉沉的。
为什么每次遇到和自己在乎的人之间的事时,总是冷静不下来。
“长恭,你最近瘦了许多。脸色也很差,一定是没有睡好,”高湛打断了她的话,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这会影响一个人的判断。”长恭直直地看着他,渗入血液的冰寒纠结着混乱,蒸发成不可抑制的颤抖。
她的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就有如心脏一瞬间被硬生生的拽离了身躯。九叔叔这是什么意思?
他的意思就是相信三哥真的要谋反?不是的,不是的,三哥根本就没有谋反,为什么要背负着这个罪名!
根本就不是这样的!她想冷静,她真的很想冷静,她比谁都清楚,不冷静就找不出任何破绽,不冷静就救不了三哥,千军万马前她都能镇定自若,可现在她就是做不到,一想到三哥被扣下了这个罪名,她怎么也冷静不下来!
“九叔叔,你还记得晋阳一战吗?我三哥还推荐了平时素来不合的赵郡王,结果赵郡王在那次也立下了不小的功劳。若是我三哥有反意,又怎会这么做?还有那时我三哥驻守邺城,如果真要反,为何那时又不反,那不是最好的时机吗?”高湛蹙起了眉,长恭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但这契约又怎么解释呢?
一想起高孝琬平时的性子,又不由冷声道,
“那时我大齐正面临外敌,并不是个谋反的好时机。再说高孝琬素来不把我放在眼里,连佛牙舍利都敢私藏,他那脾气,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九叔叔,是,我三哥平时的性子是傲气了些,可这种谋反之事他是万万做不出来的。若是有人一心想置他于死地,偷了他的印章,假造这份契约也是可能的!”
“长恭,你真的累了。去好好休息一下吧。”高湛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倦意,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退下了。
长恭站在那里看着他,昏暗的光线使得他看上去无比冷酷,残忍,淡淡透露出嗜血的味道。
她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他之前杀死那些兄弟侄子们时的无情与狠毒,想起大哥的惨死,心里不由地更加恐慌起来,忽然上前一步,扑通一下跪了下来,拽住了他长袍的下摆,那力气大得惊人,像是用尽所有的气力,乃至更多的力气……一遍又一遍的重复,
“求你,九叔叔,不要伤害他,不要伤害他。求你,求你不要伤害他……”听着她一遍又一遍的哀求,高湛一动不动地站着看她,茶色的眸子静静的沉寂在她悲痛的哀求中,突如其来的心痛让他的身体僵硬得失去了呼吸。
她在害怕,她是如此的怕他,怕他伤害了那个她最为在乎的亲人。也许在长恭心里,最在乎的那个亲人的位置,并不是-----留给他的。
“长恭,我记得你的愿望,一直都记得。”他缓缓开了口,
“他会活着。”第三十九章破绽长恭离开了昭阳殿之后,被庭院里的冷风一吹,倒是比刚才更清醒了一些。
人一旦冷静下来,就会理智的分析事情,从而发现其中的破绽。她索性在宫里的一角靠着树坐了下来,闭上眼睛在脑海中将那些所谓的证据都过滤了一遍,心里蓦的一个激灵,觉得有一个地方尤其不对劲。
三哥去南方的事情,她不也知道吗?对了!那次三哥明明就是去购买南方的异种枫树啊!
怎么一转眼就变成买兵器了?这其中一定有问题!她正想站起身再去找高湛理论,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一晃,在她身边不慌不忙地坐了来。
“恒伽……”长恭有些惊讶,但此时她也没有心情搭理他,侧过头刚站起身,又被他顺手一下子拉回了原地。
“为什么不来找我?”他的脸上虽然是温和的神色,黑色的眼眸内却带着一丝恼意。
长恭啪的一声打开了他的手,语气也有些尖酸。
“找你有用吗?这是我们高家的事,我可不想连累你,你可是个明哲保身的聪明人。”他轻轻笑了起来,
“我听说了,那张购买兵器的契约。”长恭一愣,
“你怎么知道?”
“你先别管我怎么知道,我想皇上一定让你看了那张契约,你先告诉我那张契约上的日期和兵器铺的名字。”他的口吻似乎想要确定什么。
长恭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自己所看的说了出来。
“原来购入兵器的日子果然是去年开春之时。”他的唇边扬起了一丝了然的笑意。
“我三哥那时正在南方购买枫树,根本就没有买什么兵器!”长恭侧过了头,
“斛律恒伽,你如果只是想知道这些无聊的东西,就请回去吧。”
“无聊吗?”恒伽倒也不恼,还是笑了笑,
“可是你知不知道,这家兵器铺去年开春之前店主得了一场大病,直到夏天才重新开始开工。”长恭的心因突如其来的激动而剧烈地跳动起来,结结巴巴道,
“那,那他们不就不可能在开春时将兵器卖给三哥?也就是说,那张契约根本就是假的!可是,可是那个印章又明明是三哥的……”
“恐怕那张契约本来是---你三哥买枫树的契约,所以印章是真的,但契约的内容被改了。”
“原来是这样!看来有人早已处心积虑布置好了一切,就是为了置我三哥于死地!她的眼中杀意陡然而生,
“一定是和士开,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他!”
“现在不行,”恒伽瞥了她一眼,
“要是你现在杀了他,不是更说不清了吗?”她沉默了片刻,
“那我要马上去告诉皇上这件事!”
“等一下。”恒伽阻止了她,
“口说无凭这句话你不知道吗?光凭你说,皇上也未必相信,但如果能找到那家兵器铺的老板朱刚,那就另当别论了。”
“对啊……”她的眼前一亮,却又很快黯淡下来,
“可是,既然有人买通了他,他现在未必还在南方了。人海茫茫,又要到哪里才能找到这个人呢?”
“是人就有弱点,只要他还活着,就一定有蛛丝马迹,”恒伽弯了弯唇,
“朱刚的弱点就是好色,在流花苑有他的相好,或者我们能从那里找到一些线索。”
“为什么?”她忽然抬眼直视着他,仿佛要看入他的内心,
“你不是已经和我们划清关系了吗?你不是也像避瘟疫一样避着我们吗?你不是要和那些人……
“长恭,如果不那么做,我又如何能套出那张契约的事,如果不那么做,我又如何能探听到朱刚的事,如果不那么做,我又怎么能在暗处----帮助你?”恒伽轻轻叹了一口气,那样定定地望着她,目光中仿佛有什么流转,绵绵不断,如春丝般将她的心一匝匝的缠了起来。
“长恭,你真是一个笨蛋。”听到这句似曾相识的话,她愣愣地盯着那双犹如湖水一般深沉的眼眸,心口像被人填了云朵,轻飘飘的,如漫步云端,分不清天与地。
一时间有不尽的酸涩与感动涌入心底,缓缓升腾,仿佛就要从眼底涌出来,原来恒迦他……一直在她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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