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章:对比太强烈 (第2/2页)
然而,元廷想要做到这些,其中关键,就是‘运河’、‘道路’、‘桥梁’等与交通相关的基础建设,这恰恰是元廷不擅长的。
交通,又一个新词。
方略中还阐述,出色的基建,可以加强朝廷对地方的控制,在更加便利地实现‘地域层面的资源分配’同时,还能更加顺畅地推行‘制度层面的利益分配’。
相比之前的军事方略,对于这一份,马氏感觉自己看懂了,又似乎没看懂。
因为其中新东西太多。
方略最后,还有目标。
同样的‘三年计划’,一个是疏浚从大都到杭州的南北运河,一个是完善从金陵到临濠的水陆交通。
其中也有注解。
三年时间,肯定无法完成长达两千里南北运河的全线疏浚,因此,只能率先对重点淤塞区域进行清理,这需要数月时间的勘测,并做出详细规划。
再就是金陵到临濠的水陆交通。
马氏的第一反应,临濠是丈夫故乡,肯定是因此缘故,于是难免觉得……短期内,必要性不大。
注解却是,为了煤炭。
还附了一张图。
简略的手绘舆图,用红笔标了两个点,一个是淮河边的老朱故乡临濠府,一个是金陵上游当年渡江之地的太平府,一个标了‘煤’字,一个标了‘铁’字。
图下还有一行文字。
明显的某个少年人简体手迹:百亿吨级别的临濠煤矿加十亿吨级别的太平铁矿,足够完成初步的工业化。
不是说交通么?
怎么又来一个……这甚么,工业化?
马氏更看不懂了,但觉得,应该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于是又将这份文书读了一遍,细细品味,才继续往后翻。
随后的文书,或者关于‘屯田’,或者关于‘卫生’,或者关于‘官吏制度’,或者关于‘户籍改革’,如此种种,每一项,都让马氏频频产生豁然开朗的感觉。
某个瞬间,马氏意识到一件事。
若只是其中一项两项,或许朝廷也不是没人能够想到,但,如此多的新政措施,都出自一个人,这简直……都无法形容。马氏忽然有些庆幸,那少年,嗯,照丈夫说法,是朱家的自己人,否则,若是落到元廷手里,甚至再早些,到了陈友谅或张士诚手里,这天下将会如何走势,实在难以预料。
当厚厚一叠文书剩下不多几份时,马氏看到了丈夫之前提及的文天祥殿试卷。
带着几分对比心思,好奇读起来。
首先是殿试题目,内容很长,马氏浏览一遍,这是皇帝陛下在询问治国中的‘天人之道’。
很大的标题。
然后是文天祥的答卷:“臣恭惟皇帝陛下处常之久,当泰之交,以二帝三皇之道会诸心,将三纪于此矣。臣等鼓舞于鸢飞鱼跃之天,皆道体流行中之一物,不自意得旅进于陛下之庭,而陛下且嘉之论道。道之不行也久矣,陛下之言及此,天地神人之福也。然,臣所未解者,今日已当道之化成之时,道洽政治之候,而方歉焉。有志勤道远之疑,岂望道而未之见耶?臣请朔太极动静之根,推神功化之验,就以圣问中‘不息’一语,办陛下勉,幸陛下试垂听焉。臣闻天地与道同一不息,圣人之心与天地同一不息,上下四方之宇,往古来今之宙,其间百千万变之消息盈虚,百千万之转移阖辟,何莫非道……”
读过一段,马氏很快明白。
当时的宋帝问‘天人之道’,文天祥对以‘不息’二字。
易经有云: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马氏一开始还觉得,这对的很不错。
只是,继续往下读,连续几千字,从天地四方到古往今来,从尧舜禹汤到唐宗宋祖,各种引经据典,反反复复,这也‘不息’,那也‘不息’,马氏很快就味同嚼蜡。
勉强看到一半,还没找到丈夫之前说的十二字相关,就再也看不下去。
因为,前后对比实在是太强烈。
刚刚那些来自某个少年人的各种方略,全都言之有物,让人津津有味。
再看文天祥的这篇文章,即使也明白行文和做事是两回事,马氏还是难免产生一个念头:宋室用这些人治国,能不亡么?
默默地把这份殿试卷放在一边,马氏立刻又看到了另外一份试卷。
只是扫一眼上面的各种数字符号,马氏就明白,这是丈夫之前说过的朱塬拟定用于稍后科举的数学试卷。
好奇开始读起来。
第一题:某县一年缴纳税粮3.2万石,其有民3.5万户,平均每户4.5人。
问:按照三十税一计算,本县全年粮食产量多少?
再问:本县人口,16岁以下人口占比21%,60岁以上人口占比7%,此二者每日需口粮1升,其余成年人口需口粮2升,那么,本县全年粮产,扣除税粮,是否能够满足百姓食用,若多者,多出多少,或者,有多少缺口?
即使已经熟悉了那本《数学基础》,马氏看完这道题,乍一下,同样有些晕。
第一问倒是简单。
第二问,其中有不少换算,还有这甚么百分比,嗯,还要扣除税粮,万一忘了扣除,顿时可就错了。
这,实在是不太容易。
而且,马氏也一眼看出了另外一件事。
这道题目……本身太不准确。
那有任多百姓一天能吃上2升粮食的?
再者,题目里也没有考虑地主和佃户等问题。
不过,马氏又很快明白,这道题,只是一个样式,其背后……嗯,涉及的诸多内涵,马氏一时间理不出头绪,但,肯定比宋帝那道询问‘天人之道’的考题,要实用太多太多。再往后,总计10道题目,都是类似的内容,解答方式,除了数学计算,还有要画曲线走势图的,还有要列举表格的,全都是与百姓生息密切相关的实际问题。
马氏浏览完,一边尝试着解答其中一题,一边想着,比起那甚么‘天人之道’,这才真真是朝廷科举该考的内容。
这么一道题还没做完,耳边忽然传来声音:“娘子……”
马氏抬头,见丈夫笑吟吟地站起身。
瞄了眼书桉上的刻漏,不知不觉,竟然已经过了子时。
连忙把面前文书收好,马氏站起身道:“看我……都忘了时间。”
老朱依旧带着笑:“不说你,俺看了也要忘时间。”
说着和妻子一起把这些文书小心地收起来,老朱一边又道:“这下,你应是不反对俺将塬儿过继到二哥名下了罢?”
马氏再次顿了下,这次倒是没有太多犹豫,点头道:“夫君做主罢,”说着想起一件事:“标儿前些日子还和我提起,想让……塬儿教他学问,你看如何?”
“本就是如此打算,”老朱道:“不止标儿,他每兄弟几个,都要跟塬儿学。”
马氏再顿了下,微微点头,却又道:“就是……这塬儿若认在了二哥名下,你之前说……孙辈,岂不是要喊标儿他每叔叔?”
老朱笑道:“这有甚么,正所谓,达者为师,闻道有先后,没谁说侄儿不能教叔叔每了。”
夫妻两个收视整理一番,一起出了书房。
说过这个,马氏提起另一件事:“夫君,后日你生辰,要如何操办,妾身明日准备?”
“就不办了罢,”老朱显然想过,摇头道:“前方将士还在征战,再者,每当这生辰,俺都要想到爹娘……唉,没过上一天好日子呵,”说到这里,老朱本来不错的心情忽然转向暗然,唏嘘道:“明儿……你只需安排了后日祭祖就是,俺再让他们拟个诏令,生辰那日一切如常,不需拜表称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