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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第2/2页)

“三亩水田,年收谷几何?”李毓机问道。
  
  “丰年之时,年收六、七百斤有零。”巫良道。
  
  “年收六七百斤,只收二百余斤租谷。如此厚道之人,你如何下得去杀手?”李毓机厉声问。
  
  “小人——小人——是小人该死。”巫良悔恨不迭。
  
  “尔为何如此心狠手辣?是租谷大增,还是另找他人耕种?”李毓机问道。
  
  “并非如此。是小人那晚桌上输了钱,没钱吸食乌香。日里又被沈老板说了几句,气不过,就——就拿了粗棍砸过去。”巫良说罢,涕泪交加,悔不当初。
  
  众人这才明白,好端端的一个巫良,染上了赌博和吸食乌香,就变成了杀人不眨眼的魔鬼。
  
  至此,案情大白。沈宗相闻听,早就泣不成声。
  
  赌博、乌香,害了巫良,更让无辜的沈廷贵,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巫良画过押后,李毓机让衙役把巫良押回大牢关押。待呈送卷宗,上报知府大人后,再听候处置。
  
  莫云、沈开祥两人离开衙门,来到码头。赶在天黑之前,赶回法云寺。
  
  “赌博、乌香,害己害人,我与赌、毒势不两立。”路上,沈宗相一言不发,心在滴血,暗暗发着狠。
  
  酉时三刻,沈宗相回到了法云寺。时近立冬,寺内凉气袭人。
  
  “金牌山、雪竹垇,此刻,凉意更甚吧。”望着木棺前摇晃不止的油灯小火苗,宗相不由想起了雪竹垇。
  
  犹记年少时,王家坊被洪水所毁,全家移居雪竹垇。初以栽种玉米,猎捕走兽勉强果腹。后二年,偶得白术培植之法,日渐小康。嗣后,雪竹垇被祝融所忌,住屋被焚大半,与诸叔父分家,移居金牌山,父亲则延师立馆,训迪诸儿,更对他寄予厚望。今春,他两夺案首,父亲更是喜上眉梢。此刻,若在金牌山,该是阖家共围炉,煮茗话科举吧。八月一别,整整两月,父亲音信全无。而今,父子近在咫尺,却隔着冷冰冰的木棺。
  
  凄风枯雨刮秋叶,古寺残灯近暗明。此生,再无机会目睹慈颜。惨哉!悲哉!恨哉!
  
  “父亲——”宗相悲不自胜,泪水长流。
  
  “宗相——宗相——”悲思中,宗相感觉有人拉了他一把,他睁开迷蒙的双眼,看到一张熟悉的脸,那是他的祥叔。
  
  在这个生他的陌生故乡,祥叔是他唯一的亲人。
  
  “祥叔——我——我——”宗相脸露凄苦之色,嘴里喃喃道。
  
  “宗相,你怎么了?没事吧?”沈开祥担心地问道。刚才他进门时,宗相头发凌乱,脸色苍白,浑身发抖。
  
  “小侄让祥叔费心了。”宗相站起身,一揖到底。
  
  “贤侄不可。我一乡野村夫,你是秀才,怎行如此大礼!”沈开祥连忙扶起宗相。
  
  “贤侄,我此番来,有紧要事要与你说。”沈开祥脸色凝重。
  
  “祥叔,你说,我听着。”宗相道。
  
  “宗相,你父亲身故,祥叔痛心不已。今日,李大人已审明案情,巫良也俯首认罪。你父亲身故,停于寺内,已两月有余。他的后事,你可想过?”沈开祥问道。
  
  “父亲——孩儿不孝。”沈开祥提起这事,宗相顿时悲从心来,跪在父亲灵前,磕起头来。
  
  许久,宗相起身,跪向沈开祥,道:“祥叔,小侄我已六神无主,还请教我。”
  
  沈开祥赶紧拉起宗相,说道:“宗相,我们客族,三日入土安措。而今,两月有余,你若扶柩归葬,路途遥远,恐旷日持久,也难以抵达。况,沿途耗费,怕是——不如——”
  
  沈开祥话音停顿,没有再说下去。
  
  沈宗相一听,也是明了。他明白祥叔之意:父亲身陨,常例三日安葬,现已愆期两月,如若再扶柩返萍,沿路怕是再有一月,也是不够。如此这般,父亲魂魄,何日能安?
  
  “祥叔,如何是好?”只一瞬间,宗相就有了决定,但他还是问下祥叔。
  
  “宗相,我看,还是就地安措为妥,让你父亲早日入土为安。”沈开祥道。
  
  “一切但凭祥叔做主。”宗相有行了一礼。
  
  “既如此,明日一早,我即往内良隘墟市,请堪舆高仙师过来,为你父亲择一吉地。”沈开祥说道,“现今,我叔侄前往前殿,与悟镜、悟通两位大师商榷,安排明日引魂之仪。”
  
  宗相擦干眼泪,跟着沈开祥来到前殿,找到悟镜、悟通二僧,与他俩商量次日荐亡引魂一事。
  
  翌日一早,沈开祥前往内良隘墟市,悟镜、悟通二僧来到后殿,荐拔殁者沈廷贵之灵。
  
  悟镜、悟通仪毕,宗相跪于父亲灵前,暗自默祷:
  
  “慈父沈廷贵,赴故乡酌理祭产,天不吊兮,临大庾而殒命,乃三百里之赣水长咽,尽是悲声,而廿余载之梦寐常亲,殊多异状。虽云素帷丹旐,柩返葬而无计。窃恐黑塞青林,魂归来而辄阻,是以夜台骏惠永铭。事实痛心,言堪泣血。不孝男宗相泣血拜上。”
  
  内良隘墟市,沈开祥来到堪舆仙师高若无的家,说明来意,请他点一吉穴。高仙师听罢殁者沈廷贵生辰、身陨时间,掐指一算,已知端的。沈开祥见高若无脸色凝重,说道:“请仙师释疑。”
  
  “观殁者生辰八字,本应贵不可言。却不想命运如此多舛,更遭此大劫,命陨于此,惜哉,惜哉!”高若无一脸惋惜。
  
  沈开祥听了,不敢多发一语,逝者已登仙界,说什么也是无益。眼下,他只关心生者。
  
  “恳请仙师为我堂兄寻一吉穴。”沈开祥拱手道。
  
  高若无闻言,翻开一书,沉吟片刻说道:“老夫昔日赴粤省仁化,过长江,得一骥龙戏珠穴。若有逝者葬之,后代富贵,无人能及。”
  
  沈开祥听后,大为惊奇,禁不住问道:“既有如此富贵之穴,为何至今无人安葬?”
  
  高若无闻言,脸露尴尬之色,解释道:“此穴,位处长江横山甲之阳,颇具盛名。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还望仙师赐教。”沈开祥又是拱手。
  
  “此穴与他穴,多有不同。且听老夫道与你听。”说罢,高若无嘴里念出一段歌诀:“长江横山一龙灵,串珠数节走江村。谁知身上不结穴,脱胎换骨远州结。后龙只得主星雄,偷脉过田中三州。”
  
  沈开祥听到“远州结”“中三洲”六字,心中恍然,原来如此。不过,若得此穴,安措廷贵,岂不正好?廷贵殁前住袁州府,此地为南安府,中有赣州府,不多不少,正好三州。想到这里,沈开祥大喜过望,说道:
  
  “高仙师,此穴端的是吉穴。就选此穴,就定此穴。”
  
  “殁者原住何处?”
  
  “袁州府萍乡县。”
  
  高若无听完,啧啧道:“天意,天意如此。天佑沈家大发其祥。”
  
  又说道:“此穴午山子向,骥龙戏珠,当为上穴。狮象潭前匝,文武两边分,前后山形俱佳。殁者生年为鼠,殁年为龙,若葬于此,巽水艮宫流,富敌十三州。第三代里出神童,六代为官封万户。下五尺五寸深,有小石,品字为记。葬时风雨,立见永远富贵。”
  
  沈开祥见高若无眉飞色舞,心里也是高兴。他租了一辆马车,载着高若无驶向法云寺。
  
  半个时辰不到,沈开祥、高若无赶到法云寺。此时,荐亡引灵仪式已完毕。沈宗相听到葬地已选好,心中顿觉好受了一些。
  
  高若无见宗相彬彬有礼,又是府县两试案首,也是钦佩不已,又赶紧把骥龙戏珠吉穴歌诀吟于宗相听。
  
  宗相向高若无长长一揖,说道:“多谢仙师赐教。仙师此恩,晚生暂且记下,他日定当厚报。”
  
  高若无连忙回礼。
  
  翌日,高若无、沈开祥、沈宗相来到粤省长江横山甲山,找到骥龙戏珠吉地。远望来龙,其峰形如大钟覆地,圆中微方,高大端正,上下一体,无欹足枝脚延伸。如贪狼而不尖,如巨门而带圆,主子嗣聪颖,文章及第,富贵荣华。
  
  一行三人下山,沈开祥找到宗亲沈瑞辉,了解到此地为邓家桥寿、圣谋、六妹、元兴四家所有。沈瑞辉出面,出纹银二十两,买下直四丈,横三丈,用于安措沈廷贵。
  
  与邓家签好购地契约,沈宗相、沈开祥、高若无告别沈瑞辉,回去准备择日安措沈廷贵事宜。
  
  粤省仁化县长江横山甲,距内良隘不过半日路程。内良隘、长江两地,沈开祥都有不少熟识之人。挖井、抬棺、安措,这些都需要人手。很快,他就在内良隘找齐了抬棺之人。长江这边,宗亲沈瑞辉出面,也找妥了人手。
  
  入葬当天一早,茶头、长江沈家族亲、佃租租户纷纷前来送葬。主奠人沈开祥和众人向廷贵灵前三鞠躬后,沈宗相身着重孝,跪在亡父沈廷贵灵前谢礼毕,由法云寺悟镜、悟通二僧绕着棺木诵念经文后,引魂出门,抬棺人抬起木棺,直往长江横山甲而去。
  
  当日酉时三刻,灵柩到了横山甲,在震天的鞭炮声中,木棺缓缓放入预先挖好的长方形土坑里,悟镜、悟通边念经文,边往宗相身上撒“粮米”。高若无看了看葬地后山山势,再次手持罗盘,确定棺木放置朝向。
  
  “嗯,子山午向,兼癸丁三分,火、土、水、金元素兼具,主后代丁财两旺。好,好!”高若无满意地点点头。
  
  此时,天色昏暗,下起突然小雨,淅淅沥沥的雨点敲打着木棺,“噗噗”作响。片刻雨歇,落日的余辉洒在众人身上,让人感到温暖舒适。
  
  沈宗相见了,抬头看着高若无,心中有些感激。沈开祥、沈瑞辉几人,也是一脸敬佩。高若无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此穴开挖时,下五尺五寸深,果有“品”字小石数颗,此刻小雨,不过再次应验而已。
  
  “沈家,他日,必不平庸。”高若无暗想。
  
  戌时初刻,横山甲之阳,一座孤零零的黄土坟伫立,身穿蓝袍、头戴白巾的沈宗相端起一杯酒,洒在父亲的墓碑上,眼中噙满泪水。
  
  “父亲——”
  
  望着“故显考沈公国训之墓”九个字,宗相满腔的思念与痛楚、愤与恨,全在这一刻,交织在这一杯倾倒的米酒中。此时,天色漆黑一片,沈开祥和另外几人,举着火把,扶着宗相下山。
  
  次日,宗相上山扫墓毕,与沈开祥一同,辞别沈瑞辉,回到内良隘。
  
  第三日,他去了一趟县衙,拜见李毓机。李知县告诉宗相,案卷已呈送南安府衙,而后转送至臬司和巡抚大人,上报内阁批红,圣上亲裁后,方可执行。
  
  沈宗相听了,颇感无奈,只得作先行返回萍乡县打算。
  
  此间事已了,返回萍乡之前,宗相回到沈开祥家,取回父亲寄存的契约等物,仔细核对几处租谷的收取、此次安措父亲的花费。剩下的钱谷,缴交粮赋,已去大半,余下的钱财,他索性交于沈开祥,作为请他代为清明、冬至两节扫墓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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